相对宽容的宋代,这种事本来也是可大可小,正如当年刚考上进士的苏辙,以及还做得将作监丞那等从八品小官的富弼也都敢上书指摘皇帝“无度失节、不闻谘议”甚至“不汲进取,致使人心忧惶”,而吕将看来偏却是生性烈偏激的性子,他被国子监中教谕主薄叱喝不由的勃然大怒,甚至连带着国子监内所有生员一并嘲讽起来。
在萧唐身旁的石秀本来听这些知乎者也的书生高谈阔论颇为不耐,按他看来这些只知读书、不通世事的腐儒大多眼高于顶,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偏生又拙于人情世故,论权谋心术也远不及朝廷中那些满肚子心眼的朝臣官员,听这么一群酸儒书生议论时政国事又有个鸟用?可是当石秀又眼见吕将发将起来,大有要舌战群儒的架势,他倒也抱着膀子嘿嘿一笑,并对萧唐低声说道:“哥哥,这个书生倒也有趣。”
“只怕此人也在东京汴梁留不得许久了......”
萧唐悠然念罢,他心中暗想也并非是自己清楚这吕将终将因为上书抨击赵佶要求江南诸地花石纲劳民伤财而被朝廷罢黜,无论是唐宋时期的台谏、还是明朝的言官群体,虽然那些文人中多有敢于直言敢谏、以死而诤,而丝毫不给皇帝留半点颜面的,可是他们大多也都将忠君为国的烙印印在了心头,起码那些敢于谏言犯上的书生都不会忤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三纲五常这些教化天下儒生的伦理道德,便是被皇帝罢黜甚至处死也要效死节为正统王朝尽忠,可是很明显的是,吕将却并不是那一种人。
现在与萧唐共聚大义,并肯在绿林中辅佐他的饱读经书之士里面,萧嘉穗、闻焕章、许贯忠等人当然也都不是愚忠之人,可也是因为萧唐并未打算裂土称王,专要造赵氏大宋的反也使得他们能够死心塌地辅佐自己的结义哥哥。倘若萧唐不是已经剑指辽东一隅避免了与宋国直接发动大规模的武装战争,那么寻常书生对于江山王朝更迭的正统观念,或多或少还是会使得萧嘉穗等人心生顾忌,纵观吕将在被剥夺功名后毫不犹豫的投奔至方腊麾下,并且屡屡请命要与赵氏大宋对抗到底,那些所谓忠君君父之类的名节观念似乎他也毫不在乎。
比起在传承国祚已接近一百五十载的帝国中受治世正统儒学教化的太学生,这个吕将反倒更像是一个于乱世中学而优却不能仕,只会考虑投奔一方势力能够大施拳脚的幕僚谋士。
此时燕青也发现萧唐凝视着正与国子监太学生争执的吕将若有所思,他便凑到萧唐身前,低声问道:“哥哥,遮莫你也动了拉拢这个太学生入伙的心思?”
“人义者,君仁则臣忠,这个姓吕的太学生依我来看,倒是个不肯愚忠于朝廷的。”
萧唐沉吟说罢,他心中又想到按史载中吕将曾向方腊建议占据东南门户,凭借长江天险以抵御官军,之后在官兵大军压境后时谏策壮士断腕、撤离杭州保存有生力量,后来还率领摩尼教残部继续与朝廷抗争了一段时日,倒也说明这个对宋国朝政失望透顶的士人学子从战略层面上而言的确也是个可当大用的谋士,所以待萧唐拿定了主意,他便又对石秀吩咐道:“三郎,派出些人手盯紧这个吕将,若是他在汴京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之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