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名骑手栓好马匹,寻处黄泥岗上松林阴凉的地方暂作歇息。
待石秀、杨林等人带领着一行车仗镖队赶下黄泥岗,又行了一阵,便看到卞祥所说的那几处凉棚,又见打理这几处凉棚,似是在贩卖茶水的那个掌柜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瞧面相也不似是甚么歹人。
那茶水掌柜见从黄泥岗那边浩荡荡赶来大批车队,他也不由诧声道:“往日只瞧见做小本经纪的商贩来往行走,却甚少见到如此大的阵仗!各位来的也巧,吃些茶水祛暑如何?”
石秀沉着眼正打量着那个茶水掌柜,而杨林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他又上前踱了数步,这才发现一处凉棚旁一字儿摆着几辆太平车儿,而在太平车旁边,也有几个汉子正躲在凉棚下面乘凉,那伙汉子里为首的那个汉子探出头来,朝着镖队的方向打量了一眼,便呵呵一笑,说道:“曾听得多人说这里黄泥冈上时常有贼打劫客商,咱们也只是做贩枣子上东京去的小本营生,别无甚财赋,本来见岗上下来大队的人马惟恐是歹人,看镖旗原来是做镖行营生的,既然各位一路无事,我们这些做小本经纪的又怕个甚么?”
说话的那个汉子生得浓眉大眼,颌下留着浓密的黑髯,生得端的是相貌堂堂。可是杨林的注意力,却集中坐在那汉子身旁的那人身上,因为那人闲天气热躁,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凉......
而最为显眼的是,他的鬓边却生着老大一搭朱砂记。
杨林心念一动,可他还没来得及向石秀示意时,就见从凉棚后侧有个生得獐头鼠目的汉子挑着副担桶,只是他挑的那副担桶更为别致了些,是仿着竹编式样,制作精致,形制为大口小底,外观如斗形,铅叶镶里,底部有泄水小孔,结构类似木桶。
虽说在黄泥岗松林上歇息了大半个时辰,可石勇仍感到既是热躁,又是干咳,他舔了舔龟裂的嘴唇,瓮声说道:“掌柜的,你们这有甚茶水?我们行镖途中,却是不能吃酒!”
萧氏镖行走镖时从不吃酒,这我也早就一清二楚了......那茶水掌柜心中边念道,边又对石秀、石勇等人笑道:“要不怎么说各位来的也巧?这般炎热的天气,要以此物祛暑,才够爽快。”
这时就见那獐头鼠目的汉子打开了担桶,拉开了隔层,忽然间一股寒气在如蒸炉般的空气中升腾起来,原来那担桶里面,各自挑着大半已被凿子敲碎的冰块。
夏日炎炎时,古人通常都靠扇子、凉屋、瓷枕、冰鉴等用具来避暑祛热,而在宋时每逢每年寒冬腊月,在河水里结了厚厚的冰块,人们也习惯把冰块凿下来,运到专门存放冰块的地下冰窖里,密封严实,等到来年夏天再一块一块的运出来。
而到了三伏天酷暑时节,在大宋各处州府市井街道两旁也都会有冷饮贩卖,而冷饮摊上撑着青布大伞,伞底下摆着红木桌椅,贩售“冰雪甘草汤”、“冰雪冷元子”、“生淹水木瓜”、“凉水荔枝膏”、“冰镇酸梅汤”等冷饮。
虽说这祛暑的法子多是在繁华些的州府城阜中更为常见,可是乡间大户人家存储冰块,待夏日时托人拿出来做冰饮贩卖,也并非稀奇之事。
在这种直要把人晒熟烤干的天气下,梁府的谢都管,那两个虞候以及不少押运生辰纲的镖师、车夫望着凉棚内佐以寒冰的冰镇大碗茶立刻看直了,而在那边凉棚几个贩枣的汉子大口灌着茶水直呼爽快,镖队这一行人却更感到自己的喉咙似又冒了烟、着了火,他们的喉头上下快速滚动着,瞧着眼前的大碗茶与担桶内的冰块,就似在紧紧盯着个貌美如花,且脱得光溜溜的大姑娘。
那茶水掌柜瞧清镖队中那些人手的神色,他眸中精光稍显既逝,此时他的心里还暗付道:你们人手众多,按你们的规矩又不会喝酒,可是却又正是因为你们人多,消耗也大,附近也甚少店肆人家,这一路热杀干渴下来,又能熬得住不喝茶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