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声唱出最后一个名字:
“第十位,富阳县令史王贤!”
“呃……”笑声戛然而止,一众秀才惊得合不拢嘴,女眷们更是掉了一地下巴,只有小银铃在那里又蹦又跳,欢呼道:“赢了,赢喽!”
西湖上也是一片安静,各船的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令史’是书吏的尊称了,难道这第十位,竟然是一名书吏?这让自诩才高的浙江士子们,把脸往哪搁?
一片复杂难言的气氛中,富阳县的画舫向楼船驶去。
富阳画舫上的气氛,更加复杂难言。本来么,这种诗词比赛,又不真是科举,被唱名自然是莫大荣誉,可没被唱到名字,也没啥损失,是以各县士子们尚能保持着良好的风度,为被取中的同乡喝彩。
但富阳县这一船上,秀才们是存心为了作弄人,才把王贤拉到船上来的。而且成功验出了他的成色,逼得他颜面扫地,得靠两个女人来护驾。
就在前一刻,所有人都瞧不起他,把他当成个笑话,谁知这一刻,他竟狠狠扇了他们的耳光,让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成了笑话!
对富阳秀才们来说,不被唱名也没啥,县城来的就是跟省城、府城的有差距嘛。但是被唱到名的是王贤,之前的嘲笑岂不成了笑话?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这,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越靠近楼船,画舫就越密集,能清楚听到临船上秀才们的议论声:“有这份才学,还当胥吏作甚?”
“就是,一个胥吏能有啥才学?”又有人道:“莫不是他想要扬名,找人捉刀的吧?”
“或者是老大人们看错了?”众秀才们半是冒酸水、半是难以置信,的确,若是才华能盖过阖省的生员,又怎会跑去当小吏呢?
“就是,一个书吏怎么可能被选中?”刹那的震惊后,秀才们心情复杂的渐渐统一口径,他们不能接受被一个小吏骑在头上。“不如,我们请求老大人们说明一下!”
“都住口!”一声断喝从楼船的二层传来,众秀才一看,是个一身锦袍、三缕长须的中年人,赶紧齐齐行礼道:“宗师!”
那中年人正是本省提学道徐观,阖省生员都是他取中的,因此‘宗师’之称当之无愧。对生员的议论,他听得清清楚楚,终于忍不住开口训斥起来。
他一开口,场中一片安静,众生员都俯首帖耳,乖乖听徐提学训斥道:
“我问你们,之前见过王贤此人?抑或此人之前可有何劣迹为尔等所知?”
“这……”众秀才无言以对。
“事不目见耳闻,便臆断其有无,可乎?!”徐提学又问道。
“不可……”众秀才答道。
“这般心性,枉读了圣贤书!”徐提学哼一声,放缓语气道:“尔等可曾听过,‘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听过,不是无名氏所作么?”
“哪个混账说的,”徐提学冷哼道:“就是那王贤所作!”
“吓,他一个小吏……”众人还是难以置信。
“小吏怎么了?”徐提学冷笑道:“藩台老大人还是吏员出身呢。”
“这……”秀才们顿时不敢多言了,心里却大不以为然,洪武朝时科举停了十几年,才有大把吏员窃居高位,早晚要把他们都清理掉!
“都好好反省反省吧。”徐提学说完,拂袖而去。
这时候,画舫也靠上了楼船,王贤朝众秀才抱拳笑笑道:“失陪了。”
李寓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勉强抱拳回礼,满嘴苦涩道:“押司要替我富阳争光。”
“不给你们丢人就不错了。”王贤淡淡一笑,但这次,谁都认为他是在说反话。
那厢间,刁小姐其实没晕,只是装死而已,不过这下差不多要真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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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着梯子上得楼船,穿越一层层戒备森严的楼梯,待到眼前豁然开朗时,王贤看到让他终生难忘的景象。
只见无比宽阔的平台上琼香缭绕,灯火缤纷。屏风纱幔下,几十名身穿轻纱的舞姬在乐声中翩翩起舞。四周摆设着一圈楠木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摆着珍馐百味、异果佳肴,就是王母娘娘的瑶池会,也不过如此吧。
“来了来了。”一名身穿锦袍,满面虬髯的大汉哈哈大笑道:“人来齐了,快停了这鸟舞吧!”
边上的一众文士心里暗叹道,真是对牛弹琴,这么好霓裳舞,却说是鸟舞……却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好叫停了舞蹈。
舞姬们款款行礼,鱼贯而出,将中央位置让给王贤加上九个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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