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一顿,“总之,若易地而处——若我是关逸轩,我和西乡君一样,无论如何,是不会‘东向’的!”
“那咱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西乡从道轻轻一拍桌子,“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就当没收到过大村的这封信!”
“可是,”大久保利通叹了口气,“我也好,西乡君也好,毕竟都不是关逸轩啊!”
西乡从道微愕:“啥意思?”
“我方才说了,”大久保利通说道,“关逸轩之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顿一顿,“这不是我一时的感慨,而是——”
再一顿,“‘二次长州这个征伐’之后,我便开始留心此人,可是,两年半过去了,我还是觉得……号不准他的脉啊!”
西乡从道张了张嘴,没说出啥来。
大久保利通之“留心”,听上去轻描淡写,事实上,这两年多来,他动用了一切可能动用的资源,对关卓凡进行了尽可能全面、尽可能彻底的研究。
不过,仅仅是“尽可能”。
因为,研究的愈“全面”、愈“彻底”,对于关卓凡其人,大久保利通就愈感困惑。
“譬如,”大久保利通说道,“直到现在,我还是搞不清楚,关逸轩为什么一定要保幕府?”
“这……”
“还有,”大久保利通说道,“中法这一仗,细究其竟,竟是中国这边儿主动挑起来的!法兰西那边儿,不过是被迫接招罢了!”
“呃,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西乡君,”大久保利通叹了口气,“咱们再来一个‘易地而处’——假如你是关逸轩,你会不会——”
顿一顿,“第一,死保幕府,不离不弃?第二,处心积虑,挑起对法之战?”
西乡从道舔了舔嘴唇,“我想,这‘第一’,是不是因为……呃,‘庆记’好大一盘产业,关逸轩……呃,这个,丢不开手?”
“你这是倒果为因了!”大久保利通说道,“‘庆记’坐大,是‘二次征伐之后’的事情,关逸轩出兵日本之前,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么多?——那个时候,他晓不晓得日本有个‘庆记’,都两说呢!”
“那……”西乡从道转着念头,“关逸轩好色之名,著于天下……”
大久保利通笑了,“你是说阿庆夫人?”
“还有楠本稻……都是著名的美人儿嘛!”
大久保利通“哈哈”大笑,“西乡君很有些酸意呀!”
“嘿嘿!嘿嘿!”
“你这更加是‘倒果为因’了!”大久保利通说道,“明明是阿庆夫人主动勾搭的关逸轩嘛!”
顿一顿,“至于楠本稻,应该不干美色的事情——楠本稻到了中国,一直住在上海;后来,圣母皇太后别居天津,她过去侍候,又在天津住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关逸轩一直在北京,这两个人,根本不搭界嘛!”
再一顿,“一直到洪绪皇帝有喜了,楠本稻才奉诏入京——说关逸轩是因为楠本稻的美色,才将她带回中国,说不通!”
“那——”
“没有别的,就是看中了楠本稻的医术!”大久保利通说道,“楠本稻在上海,建了一座妇科医院,那是实打实的,咱们的人,亲眼见过的,假不了!”
“呃……”西乡从道有些丧气,“如果是不干庆记和女人的事情,我可真就想不大明白了——”
顿一顿,“考诸于史,中国从来没有干涉过日本的内政!‘二次长州征伐’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也不晓得……关逸轩是抽了那根筋?”
“我曾经不止一次,托人向关逸轩婉转进言,”大久保利通说道,“大致两个意思:第一,幕府暗弱,不堪扶助,不论现在为幕府做了多少事情,将来总是要打水漂的;第二,‘倒幕’之后,日本的新政府,尊重前政府签订的一切涉外条约,而对于辅政王的个人利益,譬如‘庆记’,更加会留意保护——”
顿一顿,“可是,没有用——根本不做任何答复!”
西乡从道嘟囔:“真是奇了怪了……”
“我想来想去,也只好如西乡君一般,往庆记和女人上头去想了!”
“啊?你不是说……‘倒果为因’什么的吗?”
“我不是说‘二次长州征伐’——”大久保利通说道,“既想不明白关逸轩为何介入‘二次长州征伐’,就先往一边儿摆一摆——我说的是这一回的事儿!”
顿一顿,“对于‘二次长州征伐’,庆记和女人,是‘果’;可是,这一回,庆记和女人,可能就是‘因’了!
说到这儿,面色凝重,“昔日之果,可为今日之因!——此吾不能不深虑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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