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交趾支那总督府,秘密会议进行中。
与会者,除了交趾支那总督拉格朗迪埃尔、西贡海军司令穆勒,还有驻沱灢参办本沙明、法兴商行买办阮景祥。
本次会议的大部分的内容,不能形诸文字,是为“秘密会议”;而之所以见不得光,是因为会议的最重要的主题如下:
如何向巴黎解释,军事上,“降龙行动”竟有如此惨重之失败?
说的明白些,就是:如何推卸责任?
本沙明和阮景祥带来了顺化和升龙的大量“第一手”消息,“降龙行动”失败的全过程,从轮廓到细节,逐渐清晰,虽然依旧有许多不可解之处,但是,最关键的一条——战损比,确如中国人宣称的那样:
法军“无一人片板逸出”,包括所有高、中、低级军官——或者战死,或者被俘;中国人自己的损失,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之所以说战损比是“最关键”的,原因如下:
法兰西虽然自负天下无敌,但并不是没有打过败仗,“降龙行动”失败之难堪处,在于输给了一个一向为我轻视的对手,不过,即便这个一向不在我眼里的对手,也不是没有占过我的上风:“亚罗号战争”中,一八五九年第二次大沽口之役,英法联军在天津大沽口,被中国的僧格林沁亲王率军击退,颇有损失。
所以,并不是一定不能输,但是,得看是怎么个输法儿。
譬如,第二次大沽口之役,英法方面固然“颇有损失”,但是,中国方面,损失更大,直隶提督史荣椿、大沽协副将龙汝元先后阵亡,只好说是“惨胜”,英法虽然败退,面子上,倒还不太难看。
可是,如果输到“无一人片板逸出”的程度,而敌人的损失,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个敌人,又是一向为我轻视的,那么,这个面皮,便被剥的光光,连皮下脂肪也一丝儿不剩了。
伟大的法兰西和伟大的法兰西皇帝,最爱的是什么呀?
面子呀。
“无一人片板逸出”已成事实,无论如何,粉饰不来;不过,敌人的损失,绝不可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哼!
还有,面对“无一人片板逸出”的事实,一定要想出一个“非战之罪”的说法,不然,敌人的损失再大,也说不过去呀!
因此,会议还没开始,两条宗旨就定下来了——第一,敌人之损失,远过于我!第二,我之失败,非战之罪!——这两条,皆为卸责之必要条件,缺一不可,缺了一条,拉格朗迪埃尔总督和穆勒将军两位,就得回家抱孩子去了。
在此之前,交趾支那总督府给海军和殖民地部的关于“降龙行动”的初步报告,已经强调:
越南勾结中国,背信弃义,对我执行和平勘探任务人员,发动大规模武装攻击,我方措手不及,以致受到相当损失,至于损失具体多少,尚在调查统计之中,容后汇报。
现在,既然“损失具体多少”已经出来了,则敌人如何“背信弃义,对我执行和平勘探任务人员,发动大规模武装攻击”,就活灵活现了:
敌人假装与我达成协议,诱骗我转至渎叻码头登陆,由升龙城南门大兴门入城;在此之前,敌人已于渎叻码头和大兴门之间的一处“谷地”设伏——此处为渎叻码头至大兴门必经之路。
接着,戏肉来了——敌伏兵之众,多达一个师!
以上内容,妙在半真半假——“假装达成协议”、“诱我转至渎叻码头登陆”以及“设伏”、“必经之路”云云,都是事实;甚至,“一个师”,某种意义上,竟也可算是事实——
目下进入北圻的中国军队,确实已经超过了一个师呀!
至于那个小小的洼地,能不能够称的上“谷地”,又如何能够装得下上万的敌军?嘿嘿,就不必去管他了。
反正,巴黎也不可能派人到升龙实地调查滴。
敌军既然从区区的两个营暴涨至整整的一个师,以下的内容,就顺理成章了:
敌军“伏兵四起”,我军“奋勇还击”,面对二十倍于己的敌军,力战不退,并给予敌军重大杀伤:毙一千余人,伤二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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