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微微躬身,对总督大人的揄扬,表示感谢。
“保护好你们的线人,”拉格朗迪埃尔继续说道,“不要吝于支付合理的报酬。”
“是,总督阁下,谨遵您的指示。”
“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拉格朗迪埃尔缓缓的说道,“中国皇帝特使和他带来的数量众多的‘护卫’,确实是冲着咱们来的——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说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了一丝讥笑的神情,“我是说,我没有想到,中国人竟然如此的不自量力!”
本沙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总督阁下,我以前没有和中国人直接打过交道,也不晓得说的对不对——嗯,不过,在沱灢登陆的这支中国军队,和我想象中的……呃,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这支中国军队,”本沙明说道,“军容严肃,队列整齐,我原本以为……”
“我晓得你要说什么,”拉格朗迪埃尔一笑,“不过,本,我要提醒你,八里桥战役的时候,开打之前,摆开阵势的中国军队,看上去,也挺赏心悦目的。”
“这……倒也是。”
“花拳绣腿!”总督大人冷笑着说道,“现代化的武器,必在现代人的手中,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中国人嘛——嘿,我不晓得他们到底生活在哪一个世纪?十九世纪?还是九世纪?”
总督阁下对中国人的定性,和本沙明的观感,并不相符,不过,本沙明对自己的直觉,也没有多么自信,毕竟,他确实没有直接和中国人打过交道,而尊敬的总督阁下,虽然也没有和中国人直接打过交道,可是,他是海军和殖民部长黎峨将军的密友,而黎峨将军,可是参加过“亚罗号”战争的人,中国人的底细,再没有人比黎峨将军更加清楚的了。
于是,本沙明附和道,“您说得对极了,总督阁下——‘现代化的武器,必在现代人的手中,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拉格朗迪埃尔点了点头,“当然,巴斯蒂安上校的慎重是对的——我们不必立即对中国人的冒犯做出太过激烈的反应,行动之前,要做周密的部署,谋定而后动!”
“是。”
“另外,”拉格朗迪埃尔说道,“中国毕竟是一个大国,法、中两国,目前也处在和平状态之中,如果我们真要做什么大的动作,也得先经过巴黎的批准。”
“是。”
“这样吧,下个礼拜,穆勒将军就从高棉回来了,等我和他商量妥当了,再定进止。”
“是。”
穆勒是西贡海军司令,法国派驻在印度支那的最高军事长官,同拉格朗迪埃尔一文一武搭伙计。不过,所谓“一文一武”,是就分工来说的,拉格朗迪埃尔其实也是军人,其“底衔”是海军中将,单论军衔,比穆勒还高——穆勒是海军少将。
“不过,”拉格朗迪埃尔的脸上,浮起了阴冷的笑容,“有一点,现在就可以确定下来了——目下在位的这位越南国王,实在不适合再呆在那座‘紫禁城’里头了。”
本沙明、阮景祥,心头都是一跳。
“是!”本沙明说道,“我们需要的……呃,越南人需要的,是瑞国公这种开明的……顾全大局的国王。”
“开明、顾全大局……你说的不错。”
“很可惜,”本沙明试探着说道,“前年的政变——‘丁导之乱’,功亏一篑。”
“是啊,”拉格朗迪埃尔微微颔首,“非常可惜!”
顿了顿,“你们认为,有没有可能,在较短的时间之内,再发动一次类似的政变呢?”
本沙明和阮景祥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的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总督阁下,非常困难——”
顿了顿,“我们能够找到对国王不满的宗室,可是,他们都不掌握兵权——‘丁导之乱’后,军队中有可能对国王造成潜在威胁的宗室,大都被赶出了军队,少数留在军队的,也被剥夺了兵权。”
“嗯……”拉格朗迪埃尔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阮景祥,“阮先生,在这上面,你的线人,能不能发挥一些作用呢?”
“总督阁下,具体……是什么作用呢?请您明示。”
拉格朗迪埃尔抬起手来,在半空中平平的虚划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加阴冷了:
“利用你的线人的特殊的身份,请国王陛下早一些……嗯,去和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会面。”
啊,俺明白了。
阮景祥踌躇了一下,“总督阁下,这件事情,我……没有足够的把握。”
顿了一顿,“您晓得的,我和这个线人,并不直接见面——我的身份,他的身份,都过于敏感了,如果我们两个被人发现了……必然引起严重的怀疑,这条宝贵的渠道,还能不能保持住,就不好说了。”
再顿一顿,“事实上,中间人从来没有明确的对他说过,他出售的情报,最终落到了谁的手里、都拿去派了什么用场——当然,他也从来没有问过。”
拉格朗迪埃尔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是!”阮景祥说道,“其实,他未必猜不出来,这些情报,最后都汇总到了西贡的交趾支那总督府,可是,只要不挑明了,他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从我们这里拿钱。”
顿了顿,“出售情报——装作不晓得这些情报是出售给敌人的,对于他来说,不算太过困难,可是,弑君’,呃,就全然不同了……”
拉格朗迪埃尔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不必勉强。”
阮景祥松了口气,“是!总督阁下,感谢您的理解!”
顿了顿,“还有,总督阁下,即便国王……呃,驾崩了,瑞国公也不一定就能登上越南国王的宝座。”
拉格朗迪埃尔眉头一挑,“哦?为什么?瑞国公不是国王唯一的养子吗?”
“是养子,”阮景祥说道,“可是,不是太子——国王从来没有明确的表示过,要立瑞国公为储君,因此,如果国王突然驾崩了,瑞国公并没有法定的继承权,‘大宝’谁属,还是得宗室、重臣‘公推’——”
顿了顿,“宗室不说,重臣——总督阁下,您晓得的,目下越南用事的重臣,譬如,张庭桂、阮知方,都是保守派,都不喜欢瑞国公,很难想象,他们会拥戴瑞国公继位。”
“啊……”
拉格朗迪埃尔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好吧,先不说这个了——这样,你们两位,和我的秘书一起,尽快将顺化、沱灢的情形,整理出一份详细的报告来,然后,一份发给巴黎,一份发给北京的驻华公使馆——他娘的,别的不说,总得叫博罗内搞搞清楚,这班中国人,到底是怎么从天而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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