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也是准备好的。李开山从皮袍子底下,摸出一小包药,递了过去。那个兵接过来,转身交在马上那名军官手里。
“都是什么药?”那名军官开了声。
李开山心里有点嘀咕,往常碰见的那几回查夜,都是见药放人,从没有问得这样仔细。
“金银花,乌头这两味。”
“方子拿来我看。”
方子是跟药一起从药铺里开出来的,李开山带在身上原来还嫌多余。没想到这回用上了。
等到那军官借了灯笼的光,把方子看过,微微一笑:“还真对得上。”
李开山松了一口气,谁知那军官还没有问完。
“家里谁病啦?”
“老娘。”
“家住哪儿啊?”
“南四街沾水胡同。”
问的虽然有些啰嗦。到底还没脱出题中应有之意。然而接下来的一句,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带我们瞧瞧去。”
瞧瞧去?李开山知道。这样刁难,就是有所需索的意思了。
对老百姓来说,禁夜是规矩,然而有的营生。却非得犯夜不可,比如说出条子的娼妓和相公。那么不巧遇见巡夜小队的时候,照例由跟班打发一点碎银子,也就通行无阻。
李开山是做过官的人,因此并不怕兵,从荷包里掏出四个银角子,走上几步。亲自递在马上那名军官的手里。
“老总,咱是个身家清白的读书人,”他陪了笑说道,“这一点银子。不成敬意,给兄弟们买壶酒喝……”
话说到这,瞧见马上那名军官的服色,不由一愣——这人竟是个三品的武官,亲来巡夜,未免也太过尽责了吧?
“原来是身家清白的读书人,”那军官笑着说,把几个银角子在手里晃着,“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哪?”
“张大成。”
“好,好,”那军官笑着点头,向左右一努嘴:“记下,拿到犯夜人张大成一名。”
“嗻!”就跟准备好了似的,立时有三个兵扑上来,在马前将李开山就地按到,把头往下一揿,索子就套了上来,捆缚的动作利索极了。
“大人,我有药……”李开山挣扎着抗声道,“金吾不禁的!”
“有药?”那军官在马上侧了头,问下面的兵,“拿来我瞧瞧。”
“回穆大人的话,标下不曾见过什么药。”那个兵恭恭敬敬地答道。
这就是不讲理了,李开山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帮人如何就吃定了自己。
“孙四,你带人到同福客栈,替这位张先生把行李取了。”被称作穆大人的那名军官,用嘲弄的眼光看着李开山,吩咐道,“记得在那儿留人。”
李开山心里一凉,知道自己掉进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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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军统领衙门南营协尉穆宁,赶到贝子府的时候,关卓凡正在堂中坐等,见到跟着图林进来的穆宁正要行礼,便把手摆了摆。
“老穆,不用这个,说事吧。”
“老总,人已经拿了。”老穆低声说道,“没放在衙署,是拘在南营马队那儿。”
“没拿错人吧?”
“错不了,从那个王八蛋明山身上,跟了他三天了。两个人天天下馆子逛窑子,还真特么自在。”老穆极有把握地说,“跟许大人拿过来的文书反复比对过了,形容一丝不差,单是右耳朵下面那颗痦子就把他卖了。”
“唔,痦子。”关卓凡点点头,心说整容这种事,放到现在来说还真是不易,当初自己拿两块膏药贴在脸上,倒是高明得很。
“另外几个呢?”关卓凡问道。
“老总放心,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兄弟们盯得死死的。”老穆答道,“春山居和大豆腐脑胡同,是于春和管着,小安子几天没回去了,天天就听见他那两个媳妇在宅子里拌嘴。明山那边是我亲自派人盯着,随时都能拿人。”
“李开山的口供,要拿扎实!”关卓凡叮嘱道,“没有口供,不好对付明山。”
“李开山……他还没松口。”老穆磕磕巴巴地说。
“什么?”关卓凡的眉头皱起来了,“没松口?”
“这孙子嘴硬得很,咬死了自己叫张大成,是来京里做生意的。抄到的四万多银子,他说是本钱。”老穆说道,“不过论身份,他是个待戡的犯官,虽说只是七品……”
关贝子不说话了,眯起眼睛,只情上下打量着老穆,把老穆看得心里发毛。
“说的也是,七品的官儿呢。”关卓凡若有所思地说,“那可不能打死了。”
打都没打,说什么“可不能打死了”?老穆先是迷惑,继而便恍然大悟。他不言声地给关卓凡请了个安,回身就走,还没出门,双手已经把骨节捏得咔吧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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