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说,并不是要将军队交在华尔手里,而是打算要亲自统带轩军,远跨重洋了。
这固然是好事情,然而万里波涛之中的凶险,也是不言而喻的。两宫太后一齐动容,对望一眼,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担心,默然半晌,慈禧才又问道:“然则苏抚的位子,怎么说?”
江苏巡抚的位子,自然该归赵景贤,以“赵瘸子”的名声和风骨,足以断绝旁人觊觎之心。不过朝廷的人事,不宜由自己来开口,好在还有恭王,这件事是早就有了腹案的。
“回太后的话,”恭亲王果然开口了,“现任江苏藩司赵景贤,声名素著,又久历军务政务,堪称干练。臣以为,可以赵景贤升任此职。”
“那江苏的洋务怎么办?”
“江苏的洋务,一直是他们几个跟臣一起办的。”关卓凡接口答道,“有太后和中枢诸公指引方略,他们一定不会耽误什么,请太后放心。”
明黄纱幔后的太后,又小小的沉默了片刻,慈禧才再开口。
“那……就先让赵景贤署理吧。”
这句话说出来,等于整件事情有了定论。关卓凡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署理就署理,将来真除也不过是时间上的事。这一次,自己若是回不来,也就罢了,若是回得来,那就不是一省巡抚的事情了。
没想到,慈安太后还有话说。
“这样的大事,这两天倒是没什么人上折子,”她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也真奇怪。”
“言路上的官儿,或许还没有弄得清楚是怎么回事。”恭王笑道,“蒲安臣的那个禀帖,说的也只不过是准予华尔募勇的事。”
“这倒也是。”慈安太后点头道,“不过到底是中国人去替美国打仗,将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拿这个来说事儿。”
“回太后的话,美国人也替中国打了仗的。”恭王说道,“轩军之中,就有大几百个美国人,礼尚往来。亦不为过。”
“对。对,我倒忘记了。”慈安太后释然了。
虽然商量好了,可是还不能发朝旨,因为还有一道程序要走——这样的大事。事关国体,循例还该密咨亲贵重臣的意见,即所谓的“内咨亲贵,外咨重臣”。
亲贵还好说,由军机大臣亲自向几个亲王去问一问,毕竟都在京里,方便的很。外面的重臣,当然指的是督抚,路途遥远。不能一个个问到。于是选了两个人,以六百里加急驰问,立等回奏。一个是名义上的天下第一总督,直隶总督刘长佑,一个是实际上的天下第一总督。两江总督曾国藩。
这样的情形,是在关卓凡的算中,因此毫不担心——刘长佑的回奏会说什么,猜也猜得到,至于曾国藩……
曾国藩什么也不会说。
直隶离得近,因此是刘长佑的回奏先到。果不其然,他老兄激动得不行,在折子里,上来一句就是“天戈远震海外,甲兵威服四夷”,不仅叫好,而且还建议“自广东福建两地,再多募新勇,并赴美利坚”,如果不是碍于官场的规矩和关卓凡的面子,他多半就要自我请缨了。
曾国藩的回奏,则一如关卓凡的预料,含含糊糊,语焉不详,总之是去有去的好处,不去有不去的道理,因为“彼岸情势,非臣所能遥知,故不敢妄言。”
关卓凡心想,曾国荃开缺回籍,江宁湘军裁撤,这两件事,果然已经足够令曾督帅烦心。以曾国藩的老到,当然已经深自戒惧,正是要“引谦谢事,慎始如终”的时候,怎么肯在这样的事上另生枝节?
至于亲贵,一共“密咨”了四位王爷。恭王和醇王不必说,文祥去拜访惇王的时候,这位糊涂王爷自是搞不清状况,不过他也有他的办法,先问“老六怎么说?”,再问“老七怎么说?”,问清楚了,点点头,很郑重地说道:“我的意思,跟他俩是一样的。”
最后是睿亲王仁寿。他把来访的宝鋆延入客厅用茶,等听完了宝鋆的话,把眼睛瞪起来了。
“他娘的!”仁寿怒目圆睁,用力在案子上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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