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费报销的事情,有了眉目。在关家大宅的外书房里,钱鼎铭把几天来奔走的大致情形,向关卓凡做了一个报告。
“户部江西司和贵州司的人,都请过了,其实他们自己私下也有勾连,是一回事。”钱鼎铭说道,“最后交待给贵州司的一个郎中,叫做王怀山,一切事情,都归他来接头。”
“嗯。”关卓凡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开出来部费的盘口,是一厘四。”
一厘四,也就是每报销一百万两银子,要抽一万四千两的“部费”,归所有经办的人去分。关卓凡在心里算了算,自己两年来的军费,一共要报销六百多万两,那么部费就要花去近十万。
十万两银子不是没有,何况这一次上京办报销,本来也是准备花钱的。只是这个数,比他自己预想的要多,这十万两花出去,别的地方则不免要压一压了。
“一厘四就一厘四,钱先生,这几天辛苦你了。”
钱鼎铭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关卓凡方才那一瞬间的踌躇,被他看在眼里。这一次关卓凡上京,花钱如流水是猜得到的,既有犹豫,必有原因,于是不能不再替“爵帅”打算一下。
“爵帅,要不然多等几天?我再去争一争。”
“那也不必,”关卓凡心想,既然用了人家,当然要表示出足够的信任,“有钱先生出面,这个盘口想来已经是最好的了。”
东家有这样的表示,钱鼎铭当然感激,想一想,还是要把内情多说几句。
“我到底离部日久,这里面的一些规矩。跟从前不大一样了。那班家伙,抱了团,真正是又臭又硬,现在这个盘口,也不见得就是最好的——”
按照贵州司那名郎中,王怀山的说法。原来“部费”的盘口,没有这么高,那是因为户部原来有大量的实银过手,要弄好处,不必单靠军费的报销。现在银子都被下面截留了,收不上来。国库里空空如也,因此“部费”的盘口,也就开得高了。
钱鼎铭查过,这个说法属实,现在部费盘口的公价。是一厘八毫。
“怎么叫做公价?”
“就是谁来都是这个价。”钱鼎铭解释道。
“那咱们的一厘四……”
“他们说,关侯爷是现下的红人,情愿让两毫,以我的面子,再让两毫,所以变成了一厘四。”钱鼎铭替关卓凡算道,“而且他们还有一句话,说得也算有道理。”
“嗯,怎么说?”
“说关侯爷这次来报销的数目,并不算大。如果仅仅就是这么一单。本来卖个人情,留下日后相见的余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一来,坏了规矩,等到后面大头的报销来的时候,就不好开口了。”
关卓凡明白了,这班人口中的“大头”,自然是湘军一系的报销,那可是几千万两甚至上万万两的事情。
话说得还算实在,关卓凡心想。老子先让一让你们,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就这么说。”关卓凡笑着点了头,“钱先生,你先在会馆里好好歇一歇,明天……后天吧,再给他们确实的消息,别让他们觉得这钱来得太容易。”
等到送走了钱鼎铭,关卓凡一边在书房里坐等吃午饭,一边默默算着帐,如果真是上万万两的军费报销,按照一厘八的公价,这帮蠢吏就要吃掉一百八十万两,想想亦觉惊心。
“侯爷,”一名长随在书房外面,躬身禀报,“有一位周老爷,说有要紧的事,看您能不能赏见一面。”
叫做“周老爷”,可见是四品以下的官儿,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哪一位周老爷?”
“他说叫做周家玉。”
周家玉?关卓凡的眼睛一亮:“快请。”
自己穿越来到这个时代,能够做出今天这样一番事业,说起来,还是拜这位周家玉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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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的周家玉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一回穿了公服,看上去倒很有几分官派。
“给侯爷请安!”周家玉行下礼去。
“周兄请起,老邻居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关卓凡看见周家玉,便不由得想起自己从印度兵手中夺来的那个小包裹。没有记错的话,里面的贵重首饰,是还给了他,但是两锭金子和二十几个小银锞子,是毫不犹豫地匿了下来。这笔钱,算是自己的“第一桶金”,行贿升官,全是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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