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条‘螺旋桨’出来!”
由此开始说洋务的事情。关卓凡的谈锋极健,完全不藏拙,把他在江苏已开办和拟开办的诸多事务,一项一项,仔仔细细地跟恭王报告了一遍,除了工业园和自贸区略过不提,其他从铸币到广方言馆,无一遗漏。
恭王越听眼睛越亮,其中的许多事,是他从前不曾想到的。唯有听到广方言馆的时候,露出了痛心的神情来。
“嗐,这不就是同文馆的路子?若是同文馆的办理,也能这样顺遂,那该有多好!”
“是,我听许星叔说,总有些食古不化的人,在替王爷添麻烦。”
“还不就是倭仁那一班人?抱着祖宗成法来说事情,好像咱们什么都不比洋人差,何必去学洋人那一套?”这是恭王烦恼的地方,说起来大摇其头,“这班人说起事情来,都是言之凿凿,却不知道万事贵乎实践。哼,有本事请他们来试试看!”
这当然是一句气话。恭王的恼火,不独是倭仁一直以来的态度,而且是起源于他最新的一道奏折,认为同文馆“招考天文算学生员,入馆学习”的做法,甚为荒唐,请罢前议。而倭仁用的理由,则是以我中国之大,何患无才,即使是天文算学,也必有精其术者,随便找几个来就是了,何必向同文馆中的洋人去学习?
“跟他们谈大道理,空口说白话,那是永远也辩不清的事。”关卓凡沉吟了片刻,笑道,“我替王爷设谋,倒是有一个办法。”
“哦?说来听听!”恭王大感兴趣。
“其实王爷已经说了,就是那句‘请他们来试试’。”
“嗯?”恭王听出了味道,来劲了,“这话怎么讲?”
“既然说何患无才,那么不妨下一道旨意,请他倭中堂保举几个精通天文算学的人才好了。他是讲理学的人,讲究诚心不欺,言必由衷,如果这一下保举不出来,敢说于心无愧乎?旁的事想必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关卓凡说道,“要是这样还不成,仍以为洋人的事情好办得很,那干脆像王爷所说的,请他老人家到总理衙门兼一个大臣,亲自来办就是了!”
这个办法,听上去匪夷所思,然而细细想一想,竟是毫无破绽。
“逸轩,真有你的!”恭王心花怒放之下,哈哈大笑,“原来就说你文武双全,果然没有看错!”
“卓凡不敢当王爷的夸赞。”关卓凡恭恭敬敬地谦逊道。
“尽当得起了。”恭王感慨地说道。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掂起一片哈密瓜慢慢嚼着,要问他最关心的那件事了。
“逸轩,许庚身从上海回来跟我说,你要在江苏练一支新军?”
“是。”
“嗯,现在江宁破了,剿捻的兵力也足够,指日可平。多隆阿解了西安之围,看来西北的回乱也不成大患,倒是个练兵的好机会。”恭王点头道,“要练成什么样,才叫做新军呢?”
“全以西式军械装备,全以西式战法操练,”关卓凡答道,“不过单是这样,还不足够——王爷,你是知道的,现在各处的军队,当兵的只为发财,当官的则是升官发财一起要,最好是能在什么地方转任一个实职的地方官。这样的恶习不去,称不上是新军,离洋人所说的职业军队,相去更远。”
“哦,”恭王慢慢品味着关卓凡的话,问道:“只是轩军的战力,听说已经颇为无敌,还要练兵,为的是什么呢?”
恭王的这句话,关卓凡在心中不以为然——捻军和回乱,都是大患,说要平息,那还早得很呢。
“回王爷的话,”关卓凡恭谨地说道,“为的是对付英国人和法国人。”
这句话毫无征兆之下,突兀其来,恭王一时愕然。可是听下去,眉头便渐渐皱起来了,再听片刻,便抬手止住了关卓凡的话头。
“来啊——”
“嗻!”
“叫六福晋把小房子开了!”
“嗻!”
候命的长随没有丝毫怠慢,拔脚就走——小房子,是设在恭王书房后面的密室,只有最重要的事情,才会专门转移到那里去谈。而整个王府之中,允许进小房子伺候的,也只有恭王原来的通房丫头,现在的六福晋秋玉。
“逸轩,走。”恭王面色凝重地说,“咱们换个地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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