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打前站的长随,把关卓凡启程回京的消息送到了关家大宅,白氏和明氏两个,便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两年,生活富足,万事无忧,滋养得是愈发水嫩了,然而这个小叔子不在身边,到底少了一个主心骨,总是觉得不能踏实。何况他在外头带兵,战阵之上,枪炮无情,也不免要日日替他提心吊胆。
现在好了!虽然还不能确知他在京里可以待上多久,但总归是有一段放心的日子可过了。于是指挥着下人们,把整个宅子粉刷一新,只是碍着他上一回的叮嘱,不敢再做大张旗鼓、挂灯结彩这样的事了。
等到昨天关卓凡进城,在江苏会馆下榻,她们接了长随的通报,知道他入宫觐见之后,就能回家。今天一早起身,便不免各自花了不少心思,把自己妆扮起来,待到在院子里一碰面,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红。
“姐姐,你今天真是好看得紧。”明氏伸出手,替白氏把衣裳的后襟扯了扯,小声笑道,“不知昨儿晚上睡好了没有?”
“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老是有点儿心慌慌的。”白氏叹了一口气,“你呢?”
“我也是,”明氏坦然承认了,抿嘴一笑,“不过我睡不好,那还好说,姐姐你没睡好,那就不成了……我猜啊,多半要到明天,你才能补上一觉。”
“怎么呢?”
“姐姐,你还不知道他?”明氏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他有快两年没见着你了,今儿晚上,还能不把你折腾到天亮?”
“哎呀,你也不怕丑!”白氏闹了个大红脸,伸手去掐她,“我就说我今儿个身子不爽利,让他折腾你去!”
明氏本来笑得花枝乱颤,由着白氏拧了两下。听她这么说,却又不笑了,痴痴地发了一会呆,说道:“姐姐,不瞒你说,我还真想他。”
要说想,谁不想呢?不过白氏不像她脸皮这么厚。这句话就说不出口。
“你也别胡思乱想了,”白氏轻声说道,“他到底已经纳了一房妾,这次回来,说不定转了性,能放过咱们两个也未可知。”
“嗯,那敢情好。”既然白氏这么说。明氏也就随口附和了一句,“等他回来,倒要好好问问他,看是娶了谁家的姑娘。”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到了日影渐中的时候,关卓凡回来了。
这一回他没坐轿子,而是直接骑了马从江苏会馆转进胡同,到了宅子门口一看,回京所随带的亲兵,早已在门口下了警戒。黑漆大门是敞着的。图伯带了一班下人,在门口跪接。
“图伯,你这是做什么。”关卓凡笑着说道,“起来起来。”
“恭喜侯爷!”这样的事情,这个老管家是最重规矩的,到底还是给他磕了头,这才肯站起身来。
“以后你不用给我行这样的大礼,”关卓凡一边往里走。一边交待,“你是我父亲手上交下来的老人儿了,跟别的人比起来,情分不一样!”
“是。是,这是爷给我的恩典,不过规矩到底是规矩。”图伯毕恭毕敬地跟在身后,脸上肃穆得很。这位三少爷封侯,这是关府前所未有的大荣耀,从此这个关家大宅,也可以算做“侯门”了,怎么能乱了规矩?“回头还要设祭,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老爷。”
“唔……”关卓凡脚步略停一停,心说我倒把这个碴给忘了。这种事,打心眼里不愿意做,眼睛一转,看见后面的图林,便转了话题,“我把图林好端端地给你带回来了,授了副将,正经的二品大员,够你高兴的了。”
老头一直没有正眼去看图林,为的是怕自己又像上回一样,痛哭流涕,在主子面前失礼。现在听关卓凡这样说,也仍旧不去理图林,肃然答道:“跟了爷,是他的福分,官大官小,那也都是爷一手提拔的。”
关卓凡笑着摇摇头,迈步进了二门。关家大宅,一共是五进的院子,进了二门,也还是外院,两排厢房,是给男仆们住的。
偏偏正有一个人,正在门口候着,见到关卓凡,又想作揖,又想下跪,进退失措的样子,很是好笑。
关卓凡认出来了,这是当初替小芸开蒙,讲授《千字文》的那位教师,后来聘做了府里的西席,往上海去的家书,都是由他代笔的,于是赶紧一把搀住,笑道:“黄先生,你怎么也来这一套!”
西席的身份,格外不同,相当于是请来的贵客,东家的官做得再大,西席也是不必行大礼的。黄先生讪讪笑着,作了一个长揖。
“给侯爷道喜!”
“有礼了。听说你把小芸教得极好,我还要格外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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