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便已是遥遥在望。
张勇率马队小追了一程,便回军千灯镇,一面派人飞报关卓凡,一面分排自己的马队各部在镇外扎营。等到一切安排停当,天色已经大亮,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
张勇有个毛病,饮食无肉不欢,平常行军打仗,啃干粮那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既然打下了千灯镇,就不肯将就了,想了想,还是回头来找伊克桑。他跟伊克桑,还在城南马队的时候就是极好的兄弟,吃吃喝喝都在一起,上一回在热河挨关卓凡的军棍,也是因为跟伊克桑一起,为了找一顿吃食,擅自跑出防区的缘故。
果然,一进伊克桑所在的那间临时充作团部的小院子,已经有香气飘了出来。张勇向屋子门口站哨的兵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忽地推开门,大喝一声:“打你这个吃独食儿的小子!”
只见伊克桑独据桌旁,上面竟摆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铜火锅,旁边放着一碟大馒头,不知他的亲兵是从哪儿给他弄来的。伊克桑正在吃得不亦乐乎,忽然被张勇这一声断喝,吓得手一抖,筷子上夹着的一个肉丸,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一边去了。
等到看清是张勇,伊克桑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说道:“原来是张军门——古德莫宁!”
“古德……莫宁!”张勇居然也回了一句半生不熟的英语,心里说,真搞不懂老总为什么要逼着我们,学洋鬼子的话。
轩军各营团里的洋军官,以美国人为多,也有葡萄牙人和普鲁士人,还有少数荷兰、奥地利、西班牙的军人。上海战役结束之后,关卓凡不知怎么,下令全军的军官,在训练之余,还要由各营的通译给他们教授英语,有学得好的,还给记功。
好在营里的洋人多,算是有一个“语言环境”。几个月下来,张勇这帮连中国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丘八,吃足了苦头之后,居然也能说上几句洋话了,跟营里的洋人,连比划带说,居然也能做简单的交流。现在伊克桑拿洋话来问早上好,既是戏谑,也是轩军中新近兴起的一种时髦。
“快来快来,”伊克桑热情地招呼着,“鱼头炖肉圆,滋味儿还真是鲜得紧。”
“用不着你来卖好。”张勇白了他一眼,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夺过伊克桑手里的大汤勺,先舀了半勺汤,哧溜哧溜喝了,咂咂嘴,笑道:“还真是不赖,从哪儿弄的?我的亲兵,就没有这股机灵劲儿。”
“就在隔壁街上的一家店,上着门板,说是敲了半天才敲开,就端了这么一个锅子来。”
“你这不是抢人家的么?”张勇停住了手。
“放着老总的军法在那,我哪儿敢?”伊克桑辩白道,“给了五钱银子,足有富余了。”
“哦,我说呢。”张勇这才放下了心,跟伊克桑两个大吃大喝起来。没多久,便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底朝天,连最后一口汤都喝得精光。
张勇意犹未尽的拍拍肚子,说道:“也就对付个半饱。等打下昆山,一定好好吃他娘一顿。”
“听说长毛在东线的军需辎重,都堆积在昆山城里。”伊克桑不胜向往地说,“要是真的,那就发财了。”
“发财?你敢往自己口袋里多装不?”
“哎,我可不敢,我在那四成里面分,已经心满意足了。”伊克桑连忙摇手,“老总不是说了?咱们城南马队出来的老弟兄,谁敢乱伸手,第一回剁一个手指头,第二回剁一只手,第三回剁脑袋!不过张军门,话说你都升了总兵了,老总又最喜欢你,你倒是敢不敢呢?”
“我?”张勇瞪大了眼睛,把两只手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还是觉得十个指头之中,少了哪个都舍不得,摇了摇头,不无遗憾地说道:“唉,要是我老娘当初生我的时候,生一个六指儿出来,那该有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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