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必定是要来的。
第二天巳时一刻,轩亲王奉母后皇太后銮驾,抵达官港行宫。
圣母皇太后带着七福晋和官港行宫的一众执事——玉儿、李莲英、胡氏等,个个一身缟素,在“水法”前的空地立候——母后皇太后的銮驾,进入大门之后,在这儿住停。
某些身份敏感的人士,譬如楠本稻,就不露面儿了。
本来,两宫并尊,圣母皇太后在主楼的台阶下迎接母后皇太后就好,但是圣母皇太后坚持“前出”至母后皇太后銮驾住停之处,说这才是“迎迓远人之道”。
迎迓远人之道——这句话,母后皇太后迎接天津阅兵回銮的圣母皇太后的时候,也是说过的。
母后皇太后的銮驾,同圣母皇太后的銮驾,一模一样,也是一架鎏金錾银、雕花镂纹的“黄金马车”;驾辕的,也是六匹通体油亮、神骏非凡的阿拉伯马。
“东边儿”的銮驾,也是一架“黄金马车”,这个早在慈禧意料之中,可是,亲眼看见了,心头还是禁不住掠过了一丝酸意。
关卓凡先从自己的车子上下来,待卫兵将“黄金马车”的脚踏放下来之后,他亲自上前,拉开了车门。
先下车的是喜儿,接着,母后皇太后出现了,搭着喜儿的手,小心翼翼的走下车来。
慈安站定,视线和慈禧的对上了,刚刚在脸上堆出笑容来,慈禧已紧趋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只叫了一声“姐姐”,便放声大哭。
这一下子,慈安固然手足无措,一旁的人众,包括关卓凡在内,都是大出意料。
就算两宫“执手相看泪眼”,也要等彼此见过礼之后吧?何况,这还不是什么“执手想看泪眼”,这是……“抱头痛哭”啊!
最关键的是——这是在户外!是当着臣下和宫女、太监、执事、卫兵的面儿啊!
这,这,这——
慈安此时,其实并没有十分的悲戚之意,初到贵宝地,咱们的母后皇太后,正在目眩神摇呢!
还有,慈禧怕见慈安,但她没有想到,慈安其实也怕见她,彼此其实都是“情怯”的。此时的母后皇太后,目眩神摇之余,一颗心七上八下,左想右想,就是没有想到,一见面,话还没有说上一句,就要“举哀”呢!
不过,圣母皇太后既哭开了,母后皇太后就不能不陪着掉眼泪。再想起过去这几个月的天崩地坼、惊心动魄,触动柔肠,慈安的眼泪,愈流愈多,断线珍珠一般,很快,两位皇太后,真正是“抱头痛哭”了。
两位皇太后哭的伤心,七福晋的眼圈儿也红了,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儿,只是努力忍着,不敢轻易“失仪”。
这……可就有些尴尬了。
如果是在宫里,主子伤心,按照规矩,奴才也要陪着难过,可是,这儿毕竟不是紫禁城,还有,眼下这个情形——
玉儿、喜儿、李莲英几个,偷偷交换着眼色,呃,咱们要不要也挤几滴眼泪出来啊?
这时,轩亲王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同时,向玉儿使了个眼色。
玉儿会意,走上前来,说道:“两位皇太后节哀!凤体紧要,仔细哭伤了身子!”
慈禧的悲声,略微放低了。
“主子,”玉儿继续说道,“母后皇太后远来是客……呃,这个,她老人家大老远的赶过来,也必定十分疲倦了,咱们……先请她老人家进屋歇息,好不好呢?”
“远来是客”,勉强说的过去;可是,“大老远的赶过来”、“必定十分疲倦了”,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母后皇太后的行宫,距官港行宫,其实并没有多远的距离——又不是从北京一路不息的赶过来。
不过,慈禧的悲声,就此渐渐的止住了。
她“收”了,慈安自然而然,也就“收”了。
然后,就“执手相看泪眼”了。
早有人脚不沾地的绞了两条热毛巾过来,两位皇太后一人一条,拭了面,大致恢复了常态。
慈禧的眼睛,依然红红的,她后退一步,福了下去,说道:“我替姐姐请安!”
慈安一愕,下意识的伸手去扶,手一抬,立即晓得不妥,赶紧收了回来,随即也福了下去,回了个一模一样的礼,口中说道:“‘请安’两个字,我怎么当得起?妹妹,咱们是一模一样的人!”
咱们是一模一样的人——嗯,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失仪了,”慈禧歉然的笑了笑,“真正是惭愧!”
“唉,怪不得你——我也一样的!”
这时,七福晋终于瞅到空儿了,上前下跪行礼,慈安一边儿说着“快起来”,一边儿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紧跟着,玉儿、李莲英、胡氏等人,跪下请安。
慈安微微抬手,“都起来吧!”
都折腾过了,慈禧说道:“姐姐请吧!”
说罢,将手一让。
“妹妹请!”
“嗯,我来替姐姐带路。”
本来,这种时候,按照平日的规矩,慈安应该把手搭在喜儿的手上,缓步前行,可是,她见慈禧已经迈开了脚步,却并没有叫宫女或太监搀扶的意思,只好赶紧快走两步,同慈禧并肩而行。
关卓凡以下,玉儿、李莲英、喜儿、胡氏等人,跟了上去。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了一轮,对于慈安来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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