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飞快地将茶碗放在一旁,接过少尉递过来的大腕和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碗里的鱼肉连着汤,放了不少作料,甚至还有一些宝贵的辣椒,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动。而少尉在看到魏文度开吃后,立刻招呼了一声,于是棚屋里离得稍远的一些军官、头人们,也欢呼地端起了手里的碗,排队到大铁锅里盛鱼肉和鱼汤。
大铁锅里煮着的鱼不少,都是部队里的一些鄂伦春人或蒙古人去附近的河流冰面上捕来的。他们沿袭古老的渔猎民族风俗,在冬春之交的江河冰面上用铁钩捕鱼——其实就是在冰面上凿个洞,然后用铁钩将聚集过来的鱼钩出来——捕出来的鱼便称为“头鱼”,说起来也有占卜一年收成好坏的意思在内,在昔年辽国时代最为盛行,并一直沿革下来成了当地民族的重要风俗。
“昔年宋朝吏部侍郎王拱辰出使辽国,辽兴宗在混同江边接待了他,并设了头鱼宴款待。彼时每当钩得一条大鱼,兴宗都要劝王拱辰饮酒、吃鱼,并亲自为他弹琵琶助兴。”魏文度很快就吃完了碗里的鱼肉,将碗筷放在一边,示意手下人再给他来一碗,然后又说道:“辽天祚帝天庆年间在春州混同江边钩鱼,举办头鱼宴,席间命各女真部落酋长献舞,诸酋长依次起舞(当然阿骨打没有献舞……)。现在想想,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千里之内的女真部落酋长悉数到场啊,不论是江边的、平原上的还是山里的,皇帝一声令下,一个个星夜兼程赶来捧场。我们大东岸何时也能在这满洲做到这种地步,诸君,你们倒是说说看。不必拘束,今天大家喝酒吃鱼,就当闲谈了。”
“听支队长这么一说,这劳什子大辽皇帝确实威风,整治这些土人部落确实也有一手。不知道他们弄的什么法子,我想和我们所做的大概差别不是很大吧,甚至可能比起我们来还大有不如!”刚才给魏文度盛鱼的少尉军官笑着说道:“那辽国皇帝不过就是武力强大,加之有汉地供应的物资与土人进行互市贸易,一手军事、一手经济,团结一大帮,孤立一小撮,分化拉拢,花个几十年时间确实可以做到人人遵令。”
“小宋你这话说的是到位了。”魏文度又接过了一碗鱼肉,一边快活地吃着一边评价道:“当年那些女真部落,其实也就是如今住在北满的这些土著民族的祖先罢了。和现在一样,那时候的他们苦哈哈的,愚昧、无知、贫穷,但战斗力却很强,是非常好的兵源。契丹人统治他们,半以恩义结之,半以武力威慑,这才勉强可以驱使。我们如今应当也走这条路子,不过要比契丹人更彻底,即要开办学校归化他们,让他们认同我们,轻易不反叛。阿骨打能在契丹人手下造反,咱们大东岸可不允许出现阿骨打这种人。”
“那是自然,咱们绝不允许!”一群粗汉军官们轰然应诺。恰巧这时候一些蒙古侍者们又端上来了几大坛子珍贵的烈酒,因此棚屋内的气氛愈发热烈了起来,一些热血上脑的人甚至开始大呼过几年就要让“附近千里内的土人酋长来满归屯参加头鱼宴”,让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纷纷与他们干杯痛饮。
“哈哈!说得好!”魏文度也端起酒杯闷了几口,然后大笑着说道:“咱们今天就立下这个目标了!不光头鱼宴,头鹅宴也要办!我听说以往每年春天江河化冻的时候,辽国皇帝便会带着群臣来到江河边扑捉鹅宴。侍臣们在河边敲响手里的扁鼓,惊起水中的鹅、雁、鸭什么的动物,然后放出土人酋长献上的一种名为‘海东青’的名鹰,扑捉鹅、鸭。”
“我魏某人也不怕被人说笑话了,今天就在这说一句,老子日后就去呼伦贝尔草原举办头鱼宴、头鹅宴,附近千里内的蒙古、山丹部落若有不从未至的,老子就发兵灭了他!大家都是我的老兄弟,希望你们助我魏某人一臂之力,日后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不在话下!”魏文度端起手里的酒碗,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豪气地说道。
而他的这话不出意外引起了麾下军官们一阵极为热烈的欢呼。这些人离开建设得相对可以的雅克萨,来到满归屯这么一个什么也没有的荒芜、危险的前进基地,陪着他魏文度吃冰卧雪、打打杀杀的,图的是个什么?还不就是未来的锦绣前程嘛!因此,他魏支队长的这话是实打实地说到大伙心坎里去了,因此惹得大家意动欢呼也实属寻常。
当然了,从现实角度来看,他们这个挺进支队的实力还太过弱小,别说现在完成陈某人制定的“千里挺进大草原”的宏伟战略目标了,就连如何在这同样绵延千里的大兴安岭山区站稳脚跟,并将其建设成一个相对可靠的后勤基地,就已经令他们极为挠头。毕竟,你以为这山里就没有敌对势力啊?这又怎么可能呢!
不过,这几十年的发展也告诉在座的所有人,这数千里外东北大地上,但凡和咱们大东岸为敌的,最后都没有好果子吃。满清如是,俄罗斯人亦如是,更别提这些不知所谓的部落土酋了,早晚一个个都得过来跪拜。因此,大伙的心气还是比较高的,对于最终的胜利丝毫不怀疑,充其量只是觉得过程可能会拖得长一些罢了。
而等到他们真的成功挺进水草丰美的大草原,进而渗透、影响乃至征服很大一部分蒙古部落的话,那么他们的实力就将获得滚雪球式的发展,成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从此之后,他们或者东进攻打满清脑温城都统辖区侧后方,或者西进征服更广阔的蒙古草原牧场,无论哪个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所以真正困难的,其实也就如今这会惨淡经营的前期罢了,未来则是一片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