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河防
夜色中的海仓口要塞灰灰蒙蒙的,从远方望去,几点挂在哨塔外的灯火毗邻着天空的繁星,似乎远绝尘寰。胶水静静流淌着,一簇簇银白色的浪花无声地闪烁,点缀着寂寞清冷的漫漫长夜。河岸边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棚屋,像一头巨大而衰老的黑兽,蜷缩在这遥远的河滩上,冬眠着短暂而漫长的残年。
有着一副难听的公鸭嗓子的更夫刚刚打更过去,满清骁骑校、镶黄旗协领萨布素与两名精干的随从闪身摸进了河滩上的芦苇丛里。他们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尽量不让其发出声音,然后才将一艘小木筏子从芦苇里搬了出来,坐上去后慢慢划向了对岸。
“这次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让黄衣贼的巡哨给发现了。”今年已经四十出头的萨布素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心有余悸地说道:“不过好在我们终于逃出生天了,也没有人手折在那里,这却是大幸。”
另外两名同样留了个光头的随从一边不紧不慢地划着筏子,一边低笑着说道:“这却是主子您有勇有谋、智勇双全,如此才能在那黄衣贼的地盘杀进杀出,换了别人可没这个能耐。奴才等人跟着主子走了这么一遭,回去后也可以朝别人吹牛了。很多人,连着黄衣贼长什么模样还不知道呢。”
“你们这两个狗奴才懂什么。我跟这黄衣贼有深仇大恨,来这海仓口也是为了刺探他们的军情,岂是为了吹牛。”萨布素拿刀鞘轻轻抽了两人一下,笑骂道。
他刚才说与黄衣贼之间有大仇,这却也不是什么谎言。他家祖上本就世代居住在宁古塔一带,后金时代便归顺了老奴,家里的产业也大多位于彼处。可谁成想东岸人强势崛起了外东北,然后通过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水道一步步南下,将满清逐渐挤压得站不住脚,最后以被迫放弃宁古塔城而告终。
而宁古塔的战略放弃,自然使得萨布素他们家族损失惨重,且似乎短期内也看不到能够再回家乡的可能,这如何能够不让萨布素为之愤怒呢!更何况,他的一位亲叔叔在黑龙江以北与黄衣贼作战过,负伤回来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这进一步加大了萨布素对这伙海寇的恶感,并发誓一定要将他们的势力彻底剪除。
只不过,黄衣贼在东北、山东、浙江一带纵横二十多年,至今尚未被“我大清”驱赶下海,那么其肯定是有可取之处的。早期的时候,清军通过不断的交手认识到他们“铳炮犀利、果毅敢战”,与他们往常接触到的那些渣对手们完全不同,有数的几次交手也颇让满蒙八旗吃了一些亏,非常让人忌惮;而到了现在,随着东岸人越来越多地插手大陆局势,并且在宁波、登莱、辽东、黑水等区域不断拓地,满清朝廷上下对他们的忌惮也越来越深,已经从早期的不甚重视上升到了生死大敌的地步,毕竟这伙黄衣海寇已经威胁到了辽东这块满清的龙兴之地。
在清廷看来,如今虽然黄衣贼同时在辽东、浙江两地搞事扩张,但那短期来看其实都是疥癣之疾。真正对清廷较为致命的,其实还是不声不响的登莱地区!这里离京津重地比较近,东岸人开起他们的甲板巨舰便可穿过辽海抵达天津大沽口。而且从莱州府西进攻打青州、济南诸府一旦得手的话,那么东岸大军完全可以西出河南,截断南北联系,给清廷的统治造成大麻烦,而这也正是他们在青州、济南两府驻扎了大量军队、囤积了大量粮草器械的原因所在吧,实在是不能不防啊。
萨布素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被从东北八旗中选调到山东的,当然那也是在宁古塔副都统辖区被放弃后的事情了。在青州府屯驻了数年后,萨布素如今对黄衣贼的了解也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同时对这伙装备精良、组织严密的“贼寇”在内心中也更加戒惧了,对打败他们的渴望也更加迫切。
“主子,军中那荷兰红毛不是给我们画过这黄衣贼的海仓口堡的大体型制了么?说这是在欧罗巴很是寻常的棱堡,安上那红衣大炮的话能直接打到河这头来,我看与那洋画师画得也一般无二,为何咱还要冒险潜入这河东岸侦查呢?”一个包衣奴才一边划船,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红毛画师画的是一回事,咱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总不能事事都仰仗别人,活得稀里糊涂的。”萨布素从兜里掏出一把煮熟的黄豆,一边慢慢吃着,一边训斥道:“再说了,此行我也不是单单为了看黄衣贼的军事部署,更多的是想看看当地的风貌,看看他们有什么资本敢和我们大清叫板。只可惜时间太紧,走马观花匆匆一瞥,竟也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真是可惜了。眼看着黄衣贼马上要将这些地方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过来刺探了,可惜啊,可惜!”
“现在,只能冀希望朝廷大军尽快汇集而来,以犁庭扫穴之势荡平这登莱大地上的妖魔鬼怪,还其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的,我大清马上就会腾出手来收拾黄衣贼,希望能有所收获吧。”萨布素又看着夜空幽幽地说道。
看自己的主子如此长吁短叹,两名包衣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默默奋力划船,朝胶水对岸的一处隐秘藏身地而去,打算从那儿再辗转回到尚处于清廷控制下的潍县一带(昌邑县被东、清双方分割控制,但界线相当模糊)。
……
而就在清廷派出自己的探子刺探处于东岸人控制区的莱州府的时候,第二天清晨,胶县城外挂着“登莱新军第三师”牌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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