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堡下,炮声震天,矢石横飞,大群被清军强逼上来的夫子们如同蝗虫一般冲了过来。
护城壕沟离城墙不足一百五十米,这个距离已经在城头上一些短管榴弹炮的射程内了。因此,他们很快又接受了正面城墙上方两门8磅榴弹炮的摧残蹂躏。榴弹炮发射的爆炸弹在他们头顶凌空爆炸,这个杀伤力可比那些实心铁球强多了,成批的夫子被这种炮弹撂倒,然后再次被后面人无情地踩踏而过。
夫子们在进入离壕沟五十米的距离后开始猛然加速,他们嘴里喊着无意义的音节,肩扛着沙包朝前猛冲。冲得最快的一拨人刚想将肩头的沙袋朝河面扔下去,不料后面的人拥挤了过来,将他们连人带沙袋一起撞进了护城壕沟。冰冷刺骨的河水很快将他们全身浸透,他们想发声,但嘴里全是充满泥腥味的浑水,他们想爬上岸,但头顶是如雨点般落下的沙袋以及不时摔落下来的人。很快,最先落下去的一批夫子渐渐被河水淹没,与沙袋一起成了壕沟内的填充物。
壕沟渐渐被填平,河床在抬高,河水漫得到处都是,经过无数人踩踏后,地面也变得满是泥泞。烟台堡的护城壕沟只有五六米宽,深度也只有两米,因此正对南面城墙的这段两百多米长度的壕沟很快就被那些冲过来的夫子们填平。当然他们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在长达一个多小时混乱无序的填平壕沟的行动中,他们自相践踏而死者、中炮身死者、推搡跌入河中而死者超过了一千五百人。如果再加上一些四散而逃却又被清军马队追上砍倒在地的,这人数可就超过两千了。
付出了两千条人命才填平了一段很短的壕沟,董学礼心里有些胆寒,这里面接近一半都是被东岸黄衣贼军的火炮打死的啊。等到自己等人的部队开始冲锋并蚁附攻城时,天知道要拿多少人命来填。董学礼很明显地看出,东岸黄衣贼军的炮队并未尽全力,或者说目前还未进入他们所有火炮都能发挥最大威力的区域。
董学礼眯着眼睛看了看烟台堡正面那段略带折线的城墙。以及两侧各一个带城楼的棱形多面体突出部,只觉自己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他打了二十多年仗了,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村夫,他很清楚黄衣贼如果将火炮安置在那两个突出部城楼上,那么蚁附攻城的清军必将同时遭到三个方向的打击。事实上无论是进攻城墙也好,还是先进攻那些突出部城楼也好,进攻的清军都免不了要腹背受敌。这对进攻方是极为不利的。
这次搞不好要交代在这里了啊。董学礼看着这些与自己一起从河南出生入死跑到这里来的部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厚。
……
“轰!轰!”隆隆的炮声响彻整个烟台堡。
先是两门18磅长管加农炮,接着是四门12磅长管加农炮,这几门炮每隔两分钟发射的实心铁球在清军的人群中只溅起了几朵小小的浪花,然后很快便消失在了涌动的人群中。
“清军真是心急啊,上午还炮战呢。下午就蚁附攻城了。攻城器械都不是很足吧,居然就上赶着冲过来了。”烟台要塞守备队队长李文长看着前方密集的清军人流,无语地说道。
“攻城器械多了也没用。咱们城墙宽度就这么大,多了也没法展开啊。塞一堆人过来,那就是送菜。”披着熊皮大衣的莫茗,在城头上慢慢踱来踱去,他身后的勤务兵与参谋们一直在劝他到旁边的城楼内通过观察孔观察敌阵。城头上还是太过危险了。不过莫茗却认为清军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因此拒绝下城。
“目前这些攻城器械应该都是他们自带的,他们应该是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这么说来清军缺粮的消息倒也不完全是流言了,粮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大问题,但也无法支撑很长时间就是了,毕竟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么,大家都缺粮。”莫茗远远望着城外一直连绵出去很远的清军营地,继续说着。“你看他们第一天来就急着修营寨、修工事,主力到来后营寨还没完全完工呢,就直接开始进攻了,急成这样也真是够可以的。什么叫立足未稳,这就是啊。只可惜他算准了敌我兵力悬殊,我们没有出击的能力,所以就是这么托大。嗯。现在上来的都是送死的炮灰,真正的满八旗、汉八旗甚至由汉八旗统领的胶州镇军可一直还没见着人影呢。这仗,慢慢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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