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回来了!”铁泫的声音有些颤抖。
高远抓住房门的手微微一抖,一步跨出房门,撩开两条大长腿,一阵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平素军纪森严的老兵们此时却都聚集在院子里,在他们的中间,是步兵那张熟悉的脸庞,高远出现在前院的时候,却分明感到了这些与步兵重聚的老兵们狂喜之中带着那股淡淡的哀伤。
“将军来了!”不知是谁嚷了一嗓子,院子里的近卫们哗地一下两边散开,给高远让出了一条路。
“将军,我回来了!”步兵的脸上带着他一贯的笑容。
高远没有作声,眼光却是落在他的左腿之上,垂在身旁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攥起,松开,又攥起,步兵的左脚不见了。自膝盖一下,都没有了,步兵拄着一支木拐,就这样站在高远的面前。
一步步地走到步兵的跟前,高远张开双手,将步兵紧紧地拥在怀中,步兵个子比高远要矮上一头,此时将头搁在高远的肩上,已是热泪盈眶。拄在手里的木拐砰的一声,坠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你的脚呢,你的脚呢?”高远声音有些发抖。
“那些天,城里搜索极严,天赐将我藏了起来,过了好几天,才等到叶相派来的人将我接走,天气热,伤口恶化,最终没有保住这只脚,只能一刀砍了,不过能留得一条命在,也算是很不错了。”步兵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高远却能感受到他内心那浓浓的遗憾,步兵是骑兵将领,没有了一只脚,还怎么控马纵横天下?
重重地在步兵背心捶了几下,高远松开了手,弯腰替步兵捡起拐杖,“什么也别想,先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等你完全好了,我们再说以后的事情,好吗?”
“是,将军!”步兵重重地点头。
高远挥挥手,身后的丁渭走了过来,扶着步兵走到一边。高远的目光落到了曹天赐的身上。
“将军,都是我没用,那些天,城内大举搜索,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就是这耽搁的几天,害了步兵大哥!”曹天赐低下头,满脸皆是羞惭之色。
高远摇摇头,“这不怪你,在那种情况之下,能保住一条命,你已经很尽力了。冤有头,债有主,步兵的那只左脚,我会替他讨回公道的。天赐,从今天起,你不再担任我的近身侍卫,专司军法司一职吧,给我将这一摊子事情做好。”
“明白,将军!”曹天赐点头,侧身指着身边的一人,道:“将军,这是国相府的叶真将军,这一次奉叶相之命,送我和步兵一路返回扶风。”
高远的目光这才落到了最后一人的身上。
“叶府叶真,见过姑爷!”叶真双手抱拳,大礼参拜,他行的不是军礼,却是家臣对主子的礼仪。
“姑爷?”高远轻轻地嘀咕了一声,嘴角牵动了一下。
“你辛苦了,起来吧!”高远道。
“是!”叶真应声而起,低着头,小声道:“步兵将军的事,相爷也觉得很遗憾,天气热,我们接到步兵将军的时候,伤口已经化脓长蛆,虽然请了最好的大夫,但也只能保一条命,大夫说,如果不截腿,连命也保不住,步兵将军很果敢,他是自己操刀砍下那只左脚的。”
叶真的声音有些抖,想起那天的事情,他仍然是有些心有余悸,杀人容易,但要操刀亲自己砍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无法想象,换作是自己,叶真知道,自己一定下不去手,但那一天,步兵谈笑自若中一刀劈下,仿佛那应声而落的是一截木头而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我高远的兄弟,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高远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众人,“叶真,你先下去歇息吧。”
叶真一怔,“将军,我身上带着相爷的亲笔信。”
高远摆摆手,“你先去歇着,回头我会找你,现在,我要与我的兄弟好好地说一会儿话。铁泫,带叶真将军和他的属下先去歇着。”
“遵命。”铁泫走到叶真面前,伸手相让,“叶将军,请吧!”
叶真无奈地看了一眼高远,垂头丧气地跟着铁泫退了下去。
高远转过身,亲手扶着步兵,走向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