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如何定夺?还有什么定夺的余地!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已是板上钉钉,那么,自已真在要在这里,与城同殉么?
李率泰在心下,虽然极不愿意选择这样窝囊而无奈的死法,但是,自已真的能就此向唐军投降么?
李率泰略一思怔,也立刻否定了自已这个想法。
不行,不能降,别人都能降,唯独自已不能。
因为,只要自已一投降,那自已在盛京的家人,只怕会立刻就遭了多尔衮的毒手,自已的妻子儿女,也只怕是一个都不得保全了。
要想他们能顺利活命,那自已就只能在此地战死,这,就是自已的宿命……
这一瞬间,李率泰的眼中,不觉噙满了泪水。
他的脸色,随即变得十分凛然,他昂然大喝道:“全军速速分成两部,准备与唐军及叛贼,决一死战!”
“得令!”
后面的副将吴芳时阴沉着脸,大声应了一句。
李率泰再不理他,随即拔出宝剑,指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唐军大声喝道:“弟兄们,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请各位与本将一起,奋力杀……”
最后的这个敌字,他还未说出口,忽然腰部扑哧一声轻响,一阵钻心的巨疼传来,疼得他几乎昏厥。
他以一种极度惊愕的表情,扭身往望,却见一只粗大的手,紧握一柄锋利的腰刀,那长长的刀身,已深深地捅入了自已的腰眼。
他抬望眼,却是副将吴芳时一脸狰狞的表情。随及,他紧握刀柄的右手,又用力了搅了一搅。
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方才还故作正义慷慨的吴芳时,没想到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深藏不露的叛徒!
“狗入的,连你也背叛我……”李率泰忍着剧烈的痛疼,嘴角鲜血直滴,他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额附,莫怪在下手狠,实在是弟兄们还想活命,不能陪你一同去死啊……,要怪,就怪你不识时务吧。”副将吴芳时双眼之中,亦有泪光一闪一闪,脸上的肌肉也在不停地抽搐。
李率泰目光已然开始涣散,他整张脸都因为剧烈的痛疼,几乎扭曲变形,他低声喃喃道:“罢罢罢,既如此,你就给我一个痛快,然后,拿本将的脑袋,去给唐军邀功吧,也给众位兄弟一条活路……”
“额附主子,你放心吧,我的刀,很快……“
吴芳时双眼血红,泪落扑簌,他再不说话,咬牙一声低吼,刷地抽出腰刀,猛然横砍而去。
又是一声扑哧闷响,刀光闪过之处,李率泰平滑如镜的颈部,鲜血如柱直飚,他那颗圆滚滚的头颅立刻腾空窜起,有如一只无忧无虑的鸟儿,扑腾飞向漫天飞雪之中,随即,划过一道长长弧线,掉在远处的雪地上。
而他犹在喷血的尸体,则是软软地倒地,喷溅不停的鲜血,将雪白的大地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颜色。
这位在真实历史上,从辽东打到广东,为清王朝统一全国立下汗马功劳,并最终担任广东担督的清初汉奸重臣李率泰,在这个被李啸改变的历史中,以一种极度窝囊的死法,丧命于自已部将之手,丧命于这个在正史中微不足道的小小耀州城,倒是一种宿命般的讽刺。
见李率泰被副将吴芳时杀死,旁边的汉军,皆是呆怔住了,每个人都用惊恐至极的眼神,望着被溅了一身污血模样极度恐怖的吴芳时,根本不知道,到底要如何面对现在这样完全超过了自已思考能力的局面。
此时,吴芳时却是再不顾众人惊恐的眼神,他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李率泰尸体,急急行了几步,把滚落于地沾满雪泥的李率泰头颅拿起,快步来到阵前,冲着对面即将站来的唐军大声喊道:“唐军兄弟,刀下留情,吾已斩了死硬到底的主将李率泰,现在我军愿降,愿降啊!”
听到吴芳时这连番大喊,面前只差十几步就要冲到了唐军,与左边就差数十步冲到的吞齐喀部,皆不觉呆住了。
不是吧?
这李率泰,竟然被自家反水的部将给斩杀了,这家伙,倒是死得不同寻常。
吴芳时手持李率泰头颅,不停声嘶力竭地大喊,终于等到了唐军阵中一声喝令,随即全体唐军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然后,一名身着精钢铠甲的唐军将领,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纵马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名将领,便是唐军兴中镇副镇长刘国能,在听闻了李率泰已被自已的部下所杀后,他奉李啸之令,特来接受剩余汉军的投降。
这场耀州城争夺战,以唐军彻底胜利而告终。
说起来,这场战争,虽然唐军付出了多达十五门火炮炸膛数十名炮手或死或伤的代价,却也最终完美地实现了战略目的,不但拿下了整个耀州城,还最终强迫城中敌军反水杀死自已的主将李率泰,并全部向自已投降。
对于这个结果,李啸心下相当满意,故而在他远远地听到吴芳时那近乎癫狂的哀求投降之声后,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然后立即派出刘国能前去受降。
此时,在离吴芳时约十多步的距离时,刘国能勒住马蹄,端坐于马背上的他,以一种冷冷的目光,将血人一般的吴芳时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以一种揶揄的口气开始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这李率泰是你们杀的么?你们可是真投降?”
听了刘国能这一迭声的问话,吴芳时立即双腿跪地,双手高高地捧起了李率泰血糊嘶拉的头颅,对刘国能恭敬地说道:“在下吴芳时,曾是李率泰手下副将。因李率泰不识时务,全军已至死境,却还执意对抗天兵,我等不愿与你一道赴死,这才被逼无奈,将其斩杀以投贵军。我等既斩清庭额附李率泰,实是再无退可走,将来绝对会真心效忠贵军的,万望贵军不计前嫌,将我们全部收纳,我们一众兄弟,当不胜感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