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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尘雾漫天布起。整个南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特里埃与所有的西班牙守军,皆感觉到了脚下城墙在又在剧烈的摇晃,又有多达五十多名来不及下趴的西班牙士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竟有三门各类火炮,也被震得从城墙下砸落,这些火炮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在青石板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彻底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剩余的西班牙士兵,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大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冲下马道而去。
“阁下,快撤下去吧,这城墙是守不住了!”
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副官罗德里格斯,向特里埃大声吼叫起来。
被下逃的军兵冲得几乎站立不稳的特里埃,一脸狰狞,他还在犹豫着想再守下去,罗德里格斯却已急急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拉拽下去。
特里埃长叹一声,只得下达全体军兵下城之令,然后在城中街道入口集结,准备与冲入城中的明军,决一死战。
听得驻守官下达放弃城墙的命令,上面惶惧万分的西班牙士兵与熟番仆从军,如遇大赦,皆是急急从城墙上踊跃而下。
见到西班牙人皆已撤下城去,驻马在火炮阵后的总指挥官李啸,脸上泛起淡淡笑容。
在见到自已的重型龙击炮攻击如此凌厉,又看到城头的西班牙人竟是如此畏怯无能,李啸心头舒爽至极。
这种以势凌人,打得对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心情愉快了。
当然,唯一令人遗憾的便是,这已成瓮之中鳖的西班牙人,竟还硬撑着不肯投降,那就别怪本伯手狠了。
“传我军令,继续轰击,彻底打垮这左侧的南面城墙!”
“得令!”
又是两轮齐射后,整个南面左侧城墙上,已是一片垮塌破败之象,城墙上所有的火炮皆已震落于地,摔得稀烂,崩垮的缺口,竟有八九处之多,还有几处垮塌处连成一片,缺口宽度至少有五六米。
“再打!”
“是!”
李啸这声令下,猛虎军立刻开始了最后一轮龙击炮齐射轰击。
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整个南面城墙左侧,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城墙面积彻底垮塌。
战至此时,李啸终于大声下令:“平南营甲总枪盾战兵听令!从此城缺口攻入,成战阵战型,向前突进攻击,横行哨分成两部掩护侧翼!”
“得令!”
很快,李啸军的枪盾战阵,大声呐喊着,呈一条直线状,向整个西面城墙处,大步冲去。
而在整个战阵的两边,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分成两部,牢牢护住两翼。
面对有如机器一般整齐冲来的明军步兵,守在街道入口的西班牙人,都不觉双股颤栗,无论是手持火铳者,还是手持长枪者,均是一脸惊恐。
驻守官特里埃,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手持沾满鲜血的锋利佩剑,死死地盯着正整齐行来的明军枪盾战阵。
这时,他的脑海中,竟极为怪异地忽然想起了一位古罗马诗人底德修斯的一句话。
“所有的欢乐与享受,都不过是浮光掠影,只有鲜血与死亡,才是宿命的永恒。”
莫非,我最终就要战死在这遥远的东方异域?
特里埃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极其怪异。
“驻守官阁下,现在明军来势这般汹涌,我军真的还能继续作战下去么?“旁边的副官罗德里格斯的声音,又低低而颤抖地响起。
听到他这句话,特里埃忽觉心头有如针刺,他明白自已副官的这句话,背后的真实含义是什么。
他想让自已向明军投降。
这个怕死鬼,想让自已这样一名尊贵的皇族远亲,想让这些为国奋战的西班牙将士,去向这些卑贱可恶的黄皮猴子投降!
该死的,有你这样怕死无能的副官,实在是我最大的耻辱!
特里埃扭过头去,狠狠地瞪着他,一时间竟有想杀了他的冲动。
罗德里格斯畏惧地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只不过,就在明军还在远处踏步前来之际,从特里埃守卫的街道后面,竟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天哪,是阿苏塞娜的声音!
特里埃惊讶地扭过头去,竟看到阿苏塞娜一脸哭相地向自已跑过来。
“阿苏塞娜,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特里埃冲着她大声喊叫,只不过,阿苏塞娜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向他猛跑而来。
特里埃牙关一咬,喝令后面的军兵让开一条路,让阿苏塞娜得以跑过来。
特里埃还未问话,阿苏塞娜已是一把搂住了他,大声地哭泣起来。
在紧张无比千钧一发的战场上,阿苏塞娜这样的举动,让周围所有的西班牙军兵都吃了一惊,很多人面面相觑,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特里埃想推开她,阿苏塞娜却抱得极紧,让他挣脱不开,与此同时,她的嘴里迅速地冒出一句话来:“特里埃,别再逞强下去了。给你自已,和这些可怜的士兵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吧。”
“你说什么?!你简直是在拿西班牙军人的名誉开玩笑!“
特里埃涨红了脸,狠狠地推开了她,眼中已是凶光直露。
“够了!特里埃,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对你来说就这么有诱惑力吗?你真的以为,光凭这点守军,是城外那些军力强大的中国人的对手吗?难道,所谓的军人名誉,就是一定要毫无希望地战死,才能得到体现吗?!若你们皆在这里战死了,那我们以及城中的一众西班牙居民,岂不只能任凭这些中国人宰割凌辱么?!”
阿苏塞娜毫不相让,她的气势咄咄逼人,泪光盈盈的眼中,却是满含哀求。
看着她让人心碎的哀求模样,又看到周围那一众面色阴沉士气低落的西班牙士兵,特里埃能听到,自已心中,那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垮塌与碎裂的声音。
“不要这样,特里埃,算我求你了,不要再为了无谓的荣誉与名节,而轻弃上帝赐予我们的最宝贵生命。就算不能再在台湾呆下去,我们还可以回到菲律宾去,还可以回到西班牙去,还可以一起过属于我们的快乐生活。”阿苏塞娜的眼中,两串晶莹的泪珠,扑簌而落。
“阁下,我认为阿苏塞娜小姐说得对,这样必死的战斗毫无意义。”
副官罗德里格斯低着头,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地传了过来。
特里埃垂下头颅,目光呆滞的他,有如一具木偶。
然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宝剑。
“罗德里格斯,去打出白旗吧,我特里埃,西班牙台湾驻守官,愿意向明军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