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静不作声,只沉默着下了肩辇。她脚上只穿了一双罗袜,华安垂头时,猛然见得她踏上白玉石阶的脚下晕开一片淡红。
“贵妃娘娘!娘娘,请容奴才进去回禀一声!娘娘……求你发发慈悲,您莫叫奴才们为难……”。眼见甘露殿的门前有数十个侍卫把守住大门,子静驻足之后,便推开了花竹撑着的油棚伞。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淡白的暖气从她苍白的嘴中呵出,瞬间便被寒风冷雨夺去了最后一丝温度。
心里仿佛只这短短的时间,便生出一层厚重的茧子。那茧子裹住了痛苦的一分一毫,每一滴血,每一处伤痕,她的所有痛苦都在这茧子里变得麻痹了起来。仿佛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一样,这茧子结得来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将之前的痛苦全部都锁进那一片触及不到的天地中。
放肆的冷风掀起她的白色披风,寒气穿透了她整个身躯,风衣扑扑的翻飞在夜色里,整个人都被风雨浇得冷透了,冷得像是浸在严冬深潭的寒冰里,再也期望不到融化的那一日。
良久之后,才听见他的声音在门中传出来:“叫她进来吧!”
她抬起头,仰望着雨丝在头顶落下,渐渐模糊为无数的流星。
每一颗都在眼中划过迷离的弧迹,终于凝成淡薄的水气,风雨冷漠,瞬间已经吹得尽了。
她进了殿,宽大的风衣后摆带着雨水无声的拖过金砖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水渍。她看见他坐在宽大的龙床上,身上穿着寝衣不假,可殿里却还有个女子的身影,兀自在穿衣梳妆。
明黄色的帐幔中,寝具凌乱的翻滚着,掀开了一角的锦被,在烛火中泛出精致的光泽。
“臣妾告退!”那女子却不是香嫔,连子静甚至也想不出来她是哪宫的嫔妃。
南宫凌沣面无表情,脸上凝固着淡漠,他只是挥挥手,便打发了那女子出去。
“你怎么来了?”
他问,她却不答。
几乎压制不住那气血的翻滚,一张口就仿佛会有血箭凄厉的喷出。她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咽下喉中的腥甜,维持住面容上的淡泊,只说了一句话:“我来讨陛下的一道圣旨。”
殿中错金大鼎里焚着苏合香,淡白轻烟如缕,盛夏时节,雨声淅淅,美人沾雨带露而来,这情景,精妙的如同一卷工笔重彩的图画。
皇帝眉头渐渐展开来,过了片刻,嗤得一笑:“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而来。”
子静恹恹的不愿再说话,被皇帝目光逼视着,心里却陡然起了他念。她抑制住心里的齿冷心寒,目光一转,便轻轻吐出了几个字:“是又如何?”
南宫凌沣大怒,却气的连手脚也抖了起来。他猛然起身,将袖子里的一卷东西朝子静扔了过来,怒道:“你自己看看!好一个郎情妾意!朕就是个傻子,竟然生生的被你玩弄在了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