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朕不信,朕知道,她心里还是有朕的,否则她何至于会让那孩子下来看朕那么一次?那一次,就算是隔着人山人海,朕站在群山之巅,朕也能以为一眼认得出,那是她给朕生的孩子!那眉眼,那神态,就像极了朕梦中所见的那孩子。祈佑,这些年以来大家都以为朕是真的忘记了。忘记了她,忘记了哪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可是你知道的,朕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朕忘不了,忘不了啊”。
父皇说到此处时,已经痛哭失声的几近失态。没有人能相信,英明神武的光武大帝居然会为一段感情如此执拗不舍,而当时,看着父皇那样的难过,我才真正第一次理解到,原来作为皇帝的父皇,即便是富有天下,英明盖世,但原来他也活的如此的难。他不快乐,他伤心欲绝,可他甚至连表露丝毫痛苦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天下万民不需要一个会为情所困的帝王,他们希望周朝江山永固,希望皇帝永远英明神武,不能因为私人情感而影响天下的决策。
所以,说到底,人性都是自私的。
父皇当时微微喘着气,他紧紧攥着右相纳兰祈佑的手,就像我平日攥着朝阳的手一般。
可是右相他却十分肯定的说道:“陛下,您要记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您曾经爱过的那个纳兰仙卉,我曾经深爱过的亲妹妹,她已经死了。”
也许是骨肉情深的缘故,纳兰仙卉毕竟是右相的亲妹妹,我听着右相的声音在发着抖,吐字亦非常轻,我几乎听不见。
可是父皇整个人却像呆了似的,我看着他斑白的双鬓,还有浑浊的双眼,他握着右相的手亦在微微发抖。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父皇已经是这样颓唐的一个老人?
右相又喘了一口气,说道:“十五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右相眼底似乎有泪光,他说:“陛下,你醒一醒吧,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她离开了,她从来没有属于过我们。”
我从来没有见过父皇有那般神色,因为纳兰仙卉的缘故,他一直待右相温言和色,唯有此刻几近狰狞,连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一把揪住右相的衣襟,我看到父皇手背贲胀的青筋,他的声音因为凶狠而几乎嘶哑道:“你胡说!”
父皇气的抖得喘不过气来,我亦连大气都不敢出。殿中只有父皇喘息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是破败的风箱。
右相的声音却缓和下来,他甚至笑了一笑:“陛下,我有没有胡说您心里清楚的很。你也晓得,她是回天上去了。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走了,她可将咱们都骗过去了,连你这么精明的人,也被她骗过去了。”
右相说完咳喘着,低声叫了声:“陛下…这么多年,这世间能与我感同身受的人,只有您。能理解您的人,也只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