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刚刚还看到一伙几十人的兵买肉馒头吃,不仅付帐,还多给了几成。”
“那卖包子的收了钱就关了铺门,拿着枪也出去了。”
三个穿半新不旧简朴道袍,头戴纯阳巾的中年人坐着马车由辽南而来,从肃清门外就感觉到辽阳城中的情形不对,待进了城,一眼看过去是这般情形时,三人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新奇感。
开初当然是害怕的,一伙伙一群群的“乱兵”荷枪实弹的打眼前过,但看到辽阳的士民百姓不仅不害怕,还给“乱兵”加油喝采时,这三个中年人才敢继续前行,若是换了别处地方,三人早就拔脚亡命奔逃了。
就算这样,三人还是分别交代跟随自己的奴仆和书僮,一有不对,转身就走,切不可有半点延误,否则的话,丢了财物是小事,怕是要丢了性命在这里了。
但越往里去,则就发觉辽阳镇兵的纪律之好,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仅买卖物品给付足额钱款,态度亦是随和,甚至和店家有说有笑。而队列之整齐,行进之间的队伍丝毫不乱,而三人发觉,这些兵并不是从兵营出来,而是自各街道巷子临时集结,然后有人站在队列前握拳为中心,或是举旗召集,不过一会儿功夫,数百人排成整整齐齐的长纵队或横队,然后交代搜索任务,接着再从队列中分成小队,各级军官分别带领,接着便是散开,在分散的时候也是丝毫不乱,根本没有一点儿混乱的迹象。
“好了,我不相信这样有纪律的军队是乱兵。”三人中有一个面容冷肃,眼神格外阴鸷的说道:“看来城中人所说是实,是捉捕那些犯事的无赖。”
“锦衣卫听说全被看起来了。”
“这番动静不小,不过好在是因商会而起,并不是自上而下的行为,辽阳对上,应该还是好交代的。”
“纵然不好交代又如何?”眼神阴鸷的中年人道:“以辽阳现今的实力,席卷天下亦可得,还怕一点小小误会?再说,拿捕的是无赖,锦衣卫不是只看起来了么。”
“我们往何处去?”
三人一时踟蹰起来。
原本是说好了在城中先找地方安顿下来,辽阳因为商业十分发达,由肃清门到城中心的各道衙门的府前街,先是十字大街再丁字大街,再到武学院和商会,再就是城中的兵营和中军部的库房区,三人预备在南丁字大街找一个大客栈住下,直接包一个院子,然后慢慢接触本地的士人,宣告自己等人前来辽阳的消息,看看风色,如果惟功自前方回来接见自己等人,在辽阳可以混下去最好,如果辽阳官方不待见,在这里就宣称“讲学”,随便不拘找一些人说上几课,然后速速离开为宜。
三人中目光阴鸷的便是李植,另外两人就是羊可立和江东之。
几年前,江东之还宣称天子认了自己当干儿子,对自己十分宠爱,李植和羊可立上疏攻张居正后,风头一时无俩,一日之内,万历亲自手书诏旨,将三人升为京堂,由七品御史之职一日跃升为四品京堂,从蓝袍自绯袍只用了几天,这三人的际遇,在万历朝可称是第一人了。
不过后来三人日子便难过了,三人是张四维羽翼下的晋党成员,因为攻张居正一事弄的形象不好,后来因为万历帝陵一事引发了晋党和申时行一党的争斗,李植等人攻讦申党所选帝陵位置不好,陵宫渗水,这在后人看来渗水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在当时却是足以人头落地的大事,山陵位置,取址应当十分慎重小心,不仅关系帝陵中要埋的皇帝本人,还关系到子孙后代的福祉,陵宫渗水,说明选址风水不佳,如果在洪武和永乐手中,主事者不仅要人头落地,相关人等,一个也跑不掉,杀掉几百人,流放几万人,才能算完,就算到嘉靖年间,主事者也可能被杀,在三人指责之后,申党请彻查此事,万历后来亲自去查看自己的帝陵陵宫,发觉并无渗水之事,一怒之下,李植等人就倒霉了。
剥职,任闲官,后来三人因为名声不佳,特别是得罪了申阁老,官场人人排挤,后来索性就一个个被免官为民,冠带闲住了。
对三个年在壮年又野心勃勃的文官来说,悠游林下是那些废柴的事,叫自己等人早早就成为一个废物,那是绝不可容忍的事。
特别是李植,辛辛苦苦才换了绯袍,还没有到阁部高职,如何能够甘心?
辽阳的异军突起,使三人有了一个新的选择,前来辽阳,以“讲学”为名寻找新的机会,无论如何,这三人的眼光来看,辽阳这样的地方和实力,未必能安心久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