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散了开来,让开了一条道路。
周永泰四周的随员和抚标亲兵战战兢兢的过来,围住巡抚军门,慢慢的退了出去。
自来巡抚出门,恐怕憋屈如周永泰的,也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了。
至此当然散会,但王铎等人能轻松返回的却并不多。
有官身的,自是安然散去,然而在生员和外来人员的四周道路上,军法司和公安司加上军情司的人带着镇兵已经守候多时。
普通的乡绅,宗族的族老,小地主,刁滑长工和出言不逊之辈,加上那些青皮无赖,一个个被点名叫了出来。
被叫出来的当然面无人色,可当着刺刀长矛,反抗的念头也变的十分可笑,只能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
也有少数笨蛋,大嚷大叫,谁知立刻就是被枪托给重重砸在脸上和身上的要害之处。
一个生员刚刚开始辱骂动手的士兵,立时就被一枪托打在胃囊部门,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如同一只煮熟了的虾米,脸上和身上,都红的可怕。
“上头有令,事实已经清楚,再有胡说八道,辱骂辽阳镇将帅士兵者,一律拿捕。”
有了法理,下头这些经手办事的人当然不会客气,相同的情形在长长的队列之中时有发生,聪明的生员和士绅都知道今日大会以后,张惟功和辽阳镇在辽中辽南等地的权威无可触犯,连巡抚军门都毫无办法,最少在当面时是毫无办法,事后的奏折打架是朝堂层面的事情了,他们在这里如果继续强硬,眼前亏是吃定了的……现在的辽阳一带,谁还会为生员们出头?以前辛辛苦苦造出来的一点舆论,现在已经是毫无用处,只剩下一点余烬而已!
王铎等人,气的浑身发抖,他们不停的想护住自己的门生,可惜毫无用处,已经打出了性子的辽阳镇兵如狼似虎,不停的将小鸡一样的生员从队列中拖了出来。
不少生员都是登记在册的,此前活动最凶的,骂的最凶今日又出现在会场的,一个个下场都是不好。
“大宗师。”有一个镇军军官认得王铎等人,笑着道:“我们拿捕的这些家伙,才是真正有辱斯文,核实之后,怕是要劳动大人的大驾,将他们全部开革功名。”
王铎等人,闻言色变!
对一个读书人最严重的处罚无非就是开革功名,有秀才功名在身,见到知县也能分庭抗礼,上了堂也就长揖一声,叫声“老公祖”就算见了礼,没有功名在身,上了堂就跪下,一样要打板子,还有优免田租和力役的好处,这一切可就是全没了。
悠悠万事,哪怕是生死大事,亦未必比开革功名更严重了。
“断难办到!”
王铎抗声道:“言者无罪,贵镇如此处置生员,简直胡闹。至于总兵官所说的话,粗鄙不文,简直荒唐可笑,不值一驳!”
“总兵官所说,率直返真,充满真意,哪里有可笑之处?若说荒唐,占尽了利,遇事袖手无用的读书蠹虫,才是荒唐。”
“你是谁?”王铎厉声道:“胆敢这般有辱圣教门徒,观你模样打扮,也是读书人,如此不知自爱么?”
以王铎的身份经历,不要说辽阳,便是整个辽东的读书人能够资格不被他训斥的也是不多,是以他放颜厉声,毫不客气的训斥接话的老儒生,料想对方是被蛊惑的脑子的秋风钝秀才,训斥一通,赶走也就罢了。
谁知对方噗嗤一笑,下巴几缕胡须一抖一抖,煞是可笑。
但在王铎眼中,却是十分可恶。
当下忍不住吩咐自己的随员,令道:“拿下来,查清姓名,本官要开革他的功名。”
“对不住了。”那个老儒生微笑道:“大宗师容禀,在下好歹也是二甲进士,曾任一府明堂,这功名,恐怕阁下开革不了。”
一府宗师,能管束的当然就是本府生员,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儒生,看起来就象是哪个村里的老塾师样的人物,居然曾经是二甲进士,一府知府?
王铎面色一变,拱手道:“敢问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贱名何敢辱尊听……姓李名贽,流落天下,所好者一杯酒一本书,偶然三五知已,讲述学问,探询书中真意,此生便是乐哉逍遥。”
“原来是卓吾先生!”
这一回不仅是王铎色变,其余的儒学官员,都是脸色大变。
生员之中,不乏知道李贽名头的,也都是交头结耳,连一边逮人拿人的热闹景像,也是顾不得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