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先扫落款,一看就是一惊,道:“是徐华亭。”
徐华亭就是前内阁首辅徐阶,明朝的官场权术高手最少能排前三名的一位超级牛人,可惜晚节不保,在张居正主持的清理丈田的大政下被搞了个灰头土脸,如果不是张居正念及师生提拔栽培的旧情,徐阶恐怕免不了要牢狱之灾,一生功业尽付水流。
徐家在江南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有二十万亩地,这是招祸的最大由头,也是徐家自忖徐阶是二十年次辅和首辅的身份才敢这么做,固然里头有不少是别家的寄田,这数字也足够惊人了。
但在张居正主持和海瑞的操作下,徐家灰头土脸,田土退出大半,徐阶两个儿子充军,可想而知,徐阶对张居正会是什么看法。
果然,在张学颜看到的信中,徐阶对这个所谓的匡时五策大加赞赏,虽然没有对张居正大攻特攻,但言语间的不屑也是显而易见的。
申时行是苏州人,徐阶是松江府人,两府士风相同,几乎就是完全的同乡,加上徐阶的身份,资历,可想而知会对申时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学生不以为然。”张学颜在政治上和张居正相近,当下抖着徐阶的书信,十分反感的道:“边疆多事,若非府库充盈,拿什么去养九十万边军,这些虎狼之士若无军饷羁縻控制,岂不就是盛唐时藩镇之祸的潜因?”
申时行瞟了张学颜一眼,沉声道:“所以居上者,当思以仁为甲,德为橹,而不是只知催取赋税,蓄养甲士,远人不服,当以德服之,以仁抚育之,如俺答者,顺义降服,中外安静无事,岂不比连年征战要强的多。当然,兵甲亦是国之大事,不过,凡事的出发点不同,则结果必然不同,年长兄,愚弟说的对否?”
此时申时行说这样的话,无疑就是一篇政治宣言,也就是说他未来的施政路线,将会与张居正截然不同!
张学颜满头大汗,几乎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若论公,他历任封疆,非申时行这种读书应考后就一直在京的京官可比,空言仁德可以御边,简直是笑话,是奇谈怪论。
论私,则现在他已经算是投了申时行,若坚持前论,两人将会产生无可弥补的裂痕。
政治人物,私谊只能算第二,政治态度才是第一位的。
“非瑶泉公提点,学生几乎自误。”
张学颜是有机断的人物,当下立刻拱手道:“受教了。”
申时行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过转瞬即去,他道:“我们私下谈谈也罢了,现在这个匡时五要是必然要驳回的,赵世卿这个人怎么安排,元辅自有主张。”
“元辅可有什么态度?”张学颜忍不住问道。
“当然要驳,不过赵世卿只是论事,不是弹劾,元辅不必避位在家,下一步怎么做,还得再看看。”
这一次赵世卿的办法十分巧妙,上书言事,只是在就事论事的范畴,没有弹劾张居正私人,这样的话,朝廷的反制会十分狼狈,公然打压,等于堵塞言路,总不能人家论政的权力也没有罢?只能用巧妙的手段来做一些事情,使很多有心学赵世卿的人看到代价和风险,这才能杜绝更多人有样学样。怎么操作,就得看张居正的手法了。
如果是在冯保在位与张居正合作密切时,这件事很轻松就办了,现在就有些为难,想到此处,张学颜猛然一惊……这一次赵世卿抓的时机简直太好了,很难想象这是一桩个人的随机行为,这其中蕴藏的东西太多,别看他是兵部尚书大司马的身份,以他在朝中的根基要参与进去,资格简直是差太远了!
再看申时行时,一脸的云淡风轻,但也是一脸的置身事外的模样。看来申时行已经是到张居正处说明与此事无关,可以置身事外了。
“学生此来,是要说张惟功的事情。”
张学颜也醒悟过来,忙着说明来意。
“这件事办的很好。”申时行不知怎地,对掌握精锐兵马,胆大妄行的张惟功在内心深处极具恶感,虽然当年他在文华殿讲书时与张惟功常见,彼此并没有利益冲突,但此时的他一想起那日午门外的情形时,就感觉不寒而栗。
这是文官天生的对武臣的不信任感,所以他要将张惟功安插在边镇,并且限住他的手脚,牢牢钉死他!
这样,才能真正叫申时行放下心来。
“就这么办去吧。”申时行淡淡吩咐着,一边掸着自己红袍上的一些浮尘,对他来说,张惟功也就是一些浮尘,现在可以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