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张惟德,另外便是惟平和惟思哥儿俩,张惟贤已经与惟功和解,不过听着张惟德话里的意思,似乎这几个亲兄弟之间又有了分歧。
“大哥也是为了大家好。”
张惟平比前几年成熟了很多,最少也是敢说话了,当下沉声道:“你当大哥喜欢巴结小五?大伙儿又喜欢巴结小五?可眼下这局面,不跟着小五走,我们这富贵能保几年?”
张惟思也道:“二哥你省省吧,前一阵父亲在昌平买了一个庄子,管庄的打死了一个佃客,一家子上吊,这事儿是张福的错,父亲先是托人给刑部打招呼,人家理也不理,老五这一次护驾有功,咱爷们又和他和解,刑部的一个姓艾的主事第二天就叫人传话来,说是斗杀,动手的判军流到辽东,张福也没事人一个了,没有小五,咱们这虚的国公后人顶个屁用?”
兄弟几个的话堵的张惟德无话可说,先是冷笑,接着便嘀咕道:“只是以前是那般光景,现在又是这样,我这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
“转不过也得转!”张惟平断喝道:“太爷们都能转,你不能?大伙儿还指着年后他给元辅递话,清田的时候给咱们英国公府留点情面……不要说元辅不讲私情,当年老成国公和他有过约定,各家清丈退田,成国公府几乎没退出什么来,咱们家小五现在也得势,凭什么就不能和成国公府比?”
“嗯,是这个理儿。”
“走吧,回席上去,咱哥几个都出来不象话。”
张惟德笑了几声,说了一句在对面水阁唱曲子的伶人的笑话,兄弟几个都笑出声来,几年过来,连张惟思都已经快成人了,女色对他们来说都不是禁忌了。
“小五,原本我还想继续和你说什么,不过你都听到了,我倒也省事。”
张元芳神色抑郁,一手持壶一手拿杯,颇有几分晋人狂放的感觉,他对惟功道:“以前一直是冷灶,也还罢了,现在叫我当左府佥书,还有和你的关系,这么多人巴结上来,我还真是受不了……这世道,清者无处可自清乎?小五,年后我就辞官不做,反正现在也短不得我和你七婶一口吃的。”
惟功知道张元芳以前要出来做事,主要还是要改善条件,然后在族中过继一个继承香火。这个年头,人们多半有鬼神之念,没有亲儿子不要紧,一定要有宗子,不然以后就是孤魂野鬼,不得血食。原本他是被过继去了,但在张元功不停的努力下又被归回大宗,现在说叫惟功重回张元芳这一支也是不可能的事,他满含愧意的对张元芳道:“七叔,等我成了亲,一定挑一个好儿子给你,不能叫你和七婶不得血食。”
张元芳是素知惟功的,知道眼前这小子不轻易承诺,说了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不会忽悠自己。他对张元功将惟功要回去当然有所不满,但是从惟功的前途来说,他又不能阻止,好在这孩子是真心尊敬自己夫妻,现在在英国公府还是和自己夫妻住一起,现在又有这样的话,张元芳喉头涌动,眼角也泛起泪花,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拍了拍惟功的肩膀,一个字也没有说。
……
万历九年的正月对汉人来说还是老规矩老一套,无非是守岁,祭祀祖宗,拜亲访友,同时就是胡吃海塞的一个过程,由于张居正秉政以来政务较少错失,地方官也挑的很得力,万历早年还有派中枢侍郎为巡抚巡边之事,各方平安,纵有一些战乱,也很少蔓延开来,总是迅速敉平,对大局并无干碍,天下太平,物价平抑,百姓日子过的十分不错,几十年前嘉靖皇帝当家时,那是真的家家干净,海瑞骂皇帝骂的也不冤枉,自隆庆到万历,日子是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顺字行在广宁也开设了分行,专门收义州卫和广宁一带的毛皮等特产,由于李家在广宁和义州势力极大,蒙古人都忌惮三分,毛皮等货物几乎被李家垄断,顺字行要收皮货和人参,只能从李家手里买,虽然利润还是有,也是远远比不过其余地方,若是别的地方势力,顺字行少不得要设法,要么威逼,要么收买利诱,但面对辽东李家这样的巨无霸,强横如顺字行的势力也只能对这地头蛇低头,这也是亏顺字行的庞大实力和深厚背景,若是换了别家商行,不论是客运生意还是运粮,又或是南货生意,怕是都被李家一口吃下去了。
在广宁,西商的势力也大,不论是山西还是陕西,这两省的商人因为和鞑靼部落的交往而备受重视,相形之下,顺字行便更受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