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愈的话,都是说中了大家的心底里去,哪怕是刚刚还叫唤的凶的周晋材,虽然频频冷笑,但接着也是不语。
得罪皇帝在现在还不算什么,最多是日后的麻烦,但得罪皇太后,这个就是很为难的事情了。放眼朝廷,谁敢在太后供佛之事上多嘴?
那些儒臣,提起僧道丹道之事,当然是以讥评为主,但太后供佛的虔诚之心,却也不容有丝毫亵渎!
历年秋决,太后总是要赦免一批人犯,以积功德,在张居正严核刑狱之后,才渐渐劝阻住了太后这种不分良善,随意赦以法外的做法。
三十来岁的妇人,民间还有改嫁的可能,在太后来说,固然是天下最尊贵的妇人,但毫无疑问,也是套上了一个极重的枷锁,深宫内廷,漫漫长夜何以遣怀?宫女太监还能结菜户,做假夫妻,互相获得情感上的慰藉,而以太后之尊却只能将一切藏在自己的心底,能打发时间,消解心中各种纷至沓来欲念的,无非就是尊礼崇佛,求得虽然是虚无缥缈的心理安慰了。
这样的情况,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宋尧愈所说的不能上告,便是这个原因。
惟功的一身富贵,现在所有的一切,仍然是沙上筑塔,只要有大水一冲,看似坚固的城堡一下子就跨了。
文官能做的事,勋臣和武臣绝不能做,道理就是在这里。
哪怕是一个新科进士,功名在身,富贵就是自己赚来的,不是皇家赏的,对皇帝说话一样能硬气……当然前提是胆子得够大才成。
怎么办呢……众人都是一脸的郁闷,往前不成,往后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和眼前的张猪儿……惟功这个坐营官可是早就说过,入得营中皆为兄弟,上次为了抢朱尚峻闹出天大的动静来,结果张猪儿这事就不管了?
“猪儿。”
众人静默多时,惟功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他看向张猪儿,这小子名字起来朴实,人也长的朴实,四方脸,红亮脸膛,高大个头,一看就是那种靠的住的敦厚老实的小子,而眼中有灵光,也不是蠢到家的,于是就开口问道:“你爹是要救的,但你要有胆子,你敢不敢?”
“大人,只要不牵连到你,属下无所不敢。”
“甚好……”惟功笑笑,道:“你去敲登闻鼓吧。”
“什么?”
张猪儿惊呆了,沈榜第一个跳起来大叫道:“大人这是什么主意,简直是胡闹。”
宋尧愈虽然未想到办法,但惟功这个办法更是匪夷所思,他沉着脸摇头,也是一副极不赞同的表情。
登闻鼓这东西算是由来已久了,在唐时发扬光大,到宋时更是百姓与朝廷和官府勾通的良好渠道,北宋时,史书记录,百姓家里丢了猪了,跑去敲鼓,皇帝赔了一千钱给百姓重新买猪,有妇人贫苦无依了也跑去敲鼓,找失散女儿女婿的也去敲鼓……要不说大宋的皇帝叫官家呢,在亲民这一块,中国几千年以下,还真没有能和赵宋相比的皇家。
大明这一块,明太祖是吃过胥吏和官员苦头的,设登闻鼓院,诏令百姓可以告官,官吏敢阻止者斩,在太祖年间,这玩意倒是起到过作用,到成祖年间,就已经流于形式了,到宣德年间,已经有官员建议取消登闻鼓,好在朱瞻基心底里明白,这东西官员虽不喜欢,但好歹摆着也是一种警惕和提醒,就借口是祖制相关,拒绝了该官员的提议。
等到现如今万历年间,估摸着鼓院里头的大鼓已经长满了绿草青苔,张猪儿若是去敲鼓,能不能敲响,都是两说。
“你们不明白我的意思。”
惟功站立起身,目视众人,沉声道:“猪儿兄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但此事不论是我或是我们现有的关系出面都是不妥,为今之计,只能把此事闹大……”
他自嘲一笑,道:“闹大了,以元辅的为人是一定会管的,而且元辅正要确立权威,顶太后一回,办一些经手的太监和外围,正是元辅确立权威的好机会。只是,咳……”
只是张居正已经在皇帝心里种了根刺,在太后心里应该还有一些好感残留,但因为多次顶撞,拒绝武清伯的诸多要求,残留也应该不多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如果张居正真的如惟功所料的出手的话,在太后心里也是扎进一根刺去,而且扎的颇深,这事情,肯定会闹的比武清伯李伟要一些力役工匠要严重的多了去了……这是一巴掌扇在太后脸上,而且叫朝中上下都看的很清楚明白。
“大人!”
宋尧愈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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