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坏,严重失态的折从阮,折德扆突然联想到了很多事。自从折家毁婚之后,折、杨两家的结盟关系,恐怕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既然,折家已经靠不住了,杨家和契丹人打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早就杀出了真怨,杨家自然不可能去投靠契丹人。
更重要的是,有了灵州郭怀这个全新的选择之后,失去了折家为盟友的杨家,会作出何等选择,只要深入细想之下,答案不问自明。
折德扆暗暗懊恼不已,此前,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如今,杨崇贵的上门禀告,实际上,只是杨家已经作出最后决定的友好通知罢了,不过是个面子情。
“滋,好厉害的铜臭子啊,今日的这招伏笔,竟是六年前便进埋下。”折德扆苦思冥想了一番,终于意识到了李中易的厉害之处,铜臭子随即脱口而出。
以前,折德扆确实对李中易颇有些保留,但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婿,绝不至于破口大骂。
倒是,折从阮此前一直格外的欣赏李中易,哪怕是密室之中,也从未有过恶语相加。
折从阮和折德扆父子,同时指斥李中易那个铜臭子,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骂着痛快,可是,现实就摆在面前,形势也比人强,必须折家父子仔细的斟酌处理。
实际上,经过刚才的震惊之后,折从阮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一个念头。李中易肯定不可能逼着折家背井离乡,对于这一点,折从阮还是有把握的。
可问题是,杨家搬去了胜州之后,如果折家装了糊涂,并不会影响到折家对府州的绝对统治权,却很有可能导致折赛花所生的兴哥儿,也就是李家三郎李继德,早早的失去了竞争世子的机会。
折家不想离开府州,这并不意味着折家想背弃盟约,反对李中易。但是,搬或不搬,绝对会影响李中易对折家诛心的看法。
诛心,也就是透过现象,看透真实的想法,不管有没有事实上的证据。说白了,也就是自由心证。
折家不想搬,意味着,在西北的地界上,折家成了首屈一指,并且拥兵数万的外藩。
杨家搬去了胜州,至少可以证明一点,杨家付出了百年基业的代价,交出了忠诚的投名状。
除了兴哥儿早早的出局之外,李中易体察到了折家一心想当藩镇的心思,在将来的逐鹿中原过程中,也就不见得硬要借用折家的实力。
换位思考一下,折从阮如果处在李中易的位置上,只怕是从此对府州军起了戒备戒心。
上书李中易请求迁移,还是继续装糊涂,只当啥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这道艰难的选择题,已经彻底的摊开在了折家父子的面前。
何去何从,悉听尊便,路选错了,怪不得任何人,大家都要愿赌服输。
仓促之间,那怕是精明如狐的折从阮,也不敢骤下决断,毕竟涉及到的是,折家的百年基业。
“唉,大郎啊,咱们对不住杨家,毁婚约在前,本以为所谋深远,获益良多。谁曾想,老夫真真做了一遭三国周郎,赔了花娘不说,百年基业很可能被铜臭子连根拔起。”折从阮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总算是想清楚了一件大事。
折家有今日之难,主因都落脚在当日的毁婚上面,把杨家得罪死了,就等于是英雄自断羽翼。
折从阮已经想明白了,杨信排除万难下狠心搬家,恐怕是被折家毁婚给逼上了绝路啊!
杨家若是不搬去胜州,折家的支援显然是指望不上了,毕竟,折赛花的男人是李中易,而不是杨崇贵。
对于李中易的将来可能的削藩,折从阮早有心里准备,只不过,他做梦都没有料到,天下未定之时,铜臭子就敢分化瓦解掉了折、杨两家彼此互助的基础。
“唉,大郎啊,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必须承认,老夫已经老了,再不中用了。”折从阮毕竟是从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枭雄,他一旦想通了李中易的布局,随即断然下了决心,“老夫这就给朝廷上奏章,我这一把老骨头,就死在开封城算了。”
折德扆一时间无法适应折从阮太过跳跃的思维逻辑,诧异的问折从阮:“大人,这又是为何?”
折从阮冷冷一笑,说:“我且借着给朝廷献马的由头,进京去见见大妞儿,看看她是个什么看法,然后再做定论不迟。”
虎出山林,这就意味着,折从阮已经把折家的全部大权,彻底的交给了折德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