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司颜抱着双膝靠坐在墙边,把头埋进了膝盖里,一副特别孤苦无依的样子。
见她这样,闻人海棠忽然间有些不习惯。
在他的印象里,百里司言一直都是张牙舞爪,动如脱缰的野马……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得好像石雕一样,要不是她刚才应了一声,他都快要以为她那是被人封印了。
“喂,”走上前,闻人海棠忍不住抬手推了一下她,“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白司颜没有吭声,也没有动。
“别这样,快起来,为师很需要你。”
白司颜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从来没有哄过别人,尤其还是女人,闻人海棠没来由地就焦虑了起来,默了一阵之后,终于开始妥协了。
“大不了,你的事我不插手了,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事儿,我不过是好奇才多问了两句,你要是不想讲……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还是百里司言,圣宣王府四公子,天岐书院黄字阁的学生。”
然而,回应他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站起身,闻人海棠头疼了,比遇上北辰元烈还头疼,摇着扇子在白司颜面前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迅速蹲了下来,特别诚心诚意地夸奖道。
“阿言,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单纯,最心地善良,最不挑食,最任劳任怨,最乐于助人,最团结友善,最勤奋好学,最……”
就在闻人海棠最不下去的时候,白司颜终于开了金口,冷不丁地冒出了两个字。
“最瘦。”
“对,最瘦!”
“最聪明。”
“对对,最聪明!”
“最美。”
“这个不行,最美的是我。”
“……”
“好吧,是你……你最美,行了吧?”
“本来就是,我现在只是因为年纪小,模样还没张开,才会被你这个老男人比下去,都说女大十八变,等我再长大三岁,你的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肯定就归我了!”
“好,你的你的,都是你的……现在开心了吗?可以把头抬起来了吧?”
“哼。”
可傲娇地哼了一声,白司颜这才恢复了心理平衡,倏地抬起了脑袋。
“啊!”在看清楚她面庞的时候,闻人海棠突然惊声叫了一句,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鬼……”
“对不起啊,”抬起手来,缓缓地把扭曲成诡异模样的脸庞拧正,白司颜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刚才太开心了,所以一不小心把脸笑歪了。”
闻人海棠:“……”她绝对是故意的!
于是,接下来,就变成了闻人海棠臭着一张天下第一的美人脸。
不过,白司颜才懒得哄他,反正她不管,她就是最美最瘦最聪明!
走回到刚才那具白骨边,白司颜没再摆弄骨头,刚才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头骨和脊柱上都没有什么致命的损伤,只有腿骨摔骨折了,但不至于摔死,所以有很大可能这些人都是饿死的……可那样又不是很科学,如果他们在摔下来之前没死的话,应该会四处爬开,不会都聚集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
白司颜记得,刚才把腿骨扔开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声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回头,把爪子往闻人海棠面前一摊。
“把火折子给我。”
闻人海棠黑着一张脸,没有理她。
“美人,别生气了,生气容易长皱纹的,”白司颜笑得像个鼻子,凑上去捏了捏他的脸皮,调戏道,“来,给爷笑一个?”
撇开脸,闻人海棠还是没有理她……被一个黄毛丫头几次三番耍弄,他的老脸都丢尽了好吗!
“笑一个呗?”白司颜扯起嘴角,学着地痞流氓那样油腔滑调,“不笑的话我亲你咯?我真亲哦?”
闻人海棠依然没有吱声,微抬着下颚一脸不快。
本以为白司颜只是那么说说,却不想……她竟然真的凑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他的嘴唇上擦了一下。
“喂你……”闻人海棠被她大胆的举动惊了一下,美眸怒睁,耳根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你干什么?”
白司颜还是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宛如一个吊儿郎当的浪荡子。
“轻薄你呀,你不是说我见了美人就冲上去扑倒吗?那遇上你这么一只天下第一的大美人,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埋没你了?”
“就你歪理多!拿去吧!”一把将火折子塞到白司颜的手里,闻人海棠还是有些气闷,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嘴巴里的味道有点奇怪,“等等……为什么这么辣?”
悄悄地收手,将辣椒粉藏回了袖子里,白司颜笑嘻嘻地舔了一下嘴唇,将罪证消灭得不露痕迹。
“因为我是辣妹纸呀。”
小样儿,居然跟她玩心理战术,玩阴谋诡计?别以为随口哄上两句就能算了,她以前不动手,那是因为她善良,但不代表她没手段。
只要她愿意,别说一个闻人海棠,就是十个闻人海棠,她也能妥妥地玩死他们!
怎么说,插刀教里一半以上棘手的任务都是交给她完成的,她和纪小腰负责保质,而狗妞和韩山鸡则负责保量,当然太过变态的任务,还是得靠圣母月亲自出马。
勾起嘴角邪气一笑,白司颜点起火折子,凑到刚才那根骨头边来回照了几番,果然在地上发现了一根细长的钢针。
捡起来对着火折子照了一下,虽然隔得时间长,钢针已经有些生锈了,但还是能依稀辨别出上面斑驳的血迹,可以推测出那是在人的血肉腐烂了以后,从尸体上掉下来的。
钢针很细,但比一般的绣花针要粗上三四倍,长度也要长许多,大概有中指那样长。
很显然,这样的钢针,已经足以构成杀人的凶器。
“喂,别皱着脸了,看这个。”伸手将钢针递到闻人海棠的勉强,白司颜一边欣赏着他辣得不停哈气的红唇,一边努力端出一本正经的表情,问道,“在你的印象里,有没有人会用这种暗器?”
“嘶……好辣……”
闻人海棠不停地摇着扇子,非常笃定白司颜暗地里对他下了毒手,但看她一脸无辜的表情,知道她不会承认,也就没跟她计较,转而从怀里抽出了一方绣着牡丹花的手巾,覆在手上之后,才抬手去接白司颜递来的钢针。
拿到面前仔细看了两眼,闻人海棠微蹙眉头,却是没有任何印象。
“没有见过这么长的钢针,倘若用作飞射的暗器,细小一点会让人更难防备,这么长显然不适合。”
眯了眯眼睛,白司颜若有所思,但一下子有理不出什么头绪。
“那如果……不用做飞射呢?”
“什么意思?”
“等等,我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跨过刚才的那具骸骨,白司颜匆匆走到另外几具白骨边,仔细地翻找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几乎每一具骸骨的身边都有一枚同样的钢针,甚至连两年前那具尸骸身上,也有一枚!
这样的话就很明显了,这五个人虽然是分批挂掉的,但可以肯定……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毒手!
而杀人的凶器,就是那枚钢针。
伸手从最后一具尸骸的脖子上,轻轻地拔下入骨的钢针,白司颜微抬眉梢,大致可以脑补出来当时的情形。
收起剩下的钢针走回到闻人海棠身边,白司颜轻轻地掂了两下,笑道。
“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了。”
闻人海棠还在研究钢针的来历,闻言不由抬起头。
“怎么说?”
“虽然另外四根钢针都是从地上捡的,但是这一枚……插在了靠近脖子的骨头上,可能是因为凶手当时情绪太激动,所以没控制住,下重了手。”
闻人海棠微挑凤眼,不用白司颜过多的点拨,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脖子?哪个位置?”
“这里。”
扬手在闻人海棠靠近左侧锁骨上方的颈窝上作势一扎,如果可以……白司颜其实是很想把钢针扎进去的,只可惜被闻人海棠出手如电地挡住了。
“如果是这个位置的话,那么凶手应该是个左撇子。”
“不错,”不动声色地收回爪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白司颜继续掂量了两下,把玩道,“而且,凶手跟被害的这几个家伙应该都很熟,至少是认识……要不然以他们的警觉性,不会让对方靠得这么近,凶手之所以能够得逞,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被害之人没有任何的警戒,除了这个。”
拖过拔下钢针的那具尸骸,白司颜像是拎着一根芹菜那样拎到了闻人海棠的面前,继而在对方厌恶的视线下,笑盈盈地凑上前去,指给他看。
“你看他的脖子,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有被扭动的痕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家伙在死之前应该是有过反抗的,但是凶手出手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KO了。”
“KO?”
“哦,就是干掉的意思。”
微敛眼睑,闻人海棠垂眸看了眼白司颜手里提着的那根芹菜,不对,是那具尸骸,仿佛能想象得到当初那个少年惨死的模样。
“我知道了。”
闻言,白司颜不由微挑眉梢,露出崇拜的表情。
“这么快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好棒!”
“不,我是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怎么回事?”
“这四个人的死,是栽赃嫁祸,至于这个……应该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被杀人灭口。”
“切,”甩甩手,白司颜满脸无趣,“这不是废话吗?不过,如果这小子真的撞见了不该看的场面,为什么凶手没有当场就杀了他,反而拖了整整一年,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