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也付诸东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森科是走火入魔的农业技术员,当得到国家重用后,他需要手段捍卫自己的地位。因为他反感同行对自己的一切质疑,哪怕科学的原则就是“用新证据推翻旧理论,建立新理论,并等待更新的理论加以推翻或支持”。
在苏联之外,科学家之间的争吵比比皆是,争吵根源是为了真相。
李森科只想让质疑者闭嘴,如果他们不闭嘴,那么自己就用严肃甚至极端手段帮他们闭嘴。
关于李森科学术水平如何,斯大林并非不知道。斯大林是善用权术的,他需要在科学院施加自己的影响,那么这个李森科就是自己的代言人。而斯大林看中的就是这位李森科有一种魔力,可以让寒冷又贫瘠的俄罗斯大地,成为大粮仓,并从侧面展示出“斯大林主义”的优越性。
如果有一天李森科不能再帮助苏联完成粮食增产,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还有多大呢?
这就是李森科最担忧的事。
当时间进入1943年的春末,余粮困境开始出现。此时最高苏维埃若是质问自己为何没有给予农田更高的产能,难道要承认“春化作业”又一次不尽人意?
李森科今天是来谈口风的,他迫切的需要利好消息,所以杨明志并没有直白的说“斯大林特别看好你”。他觉得别列科夫将军的态度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斯大林对于自己依旧格外信任。
“真是好啊!”高兴中的李森科甚至拍打起杨明志的肩膀,“我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冬季育种,明年春季播种的麦子,它们将快速成熟。看来我需要给领袖些一封信,告诉他我将获得的成就。”
“如果您愿意,您当然可以。”
“您真是一只吉祥的鸟儿。这样,我可以确定我未来的工作方向都是正确的。”
“所以,您还在冷藏处理您大量的麦种?”杨明志明知故问道。
“不仅仅麦种,还有甜菜种子。我在科学院里有一个实验室,我也亲自兼任了新西伯利亚州育种站的局长。实话告诉您吧,我有意扩展一下新西伯利亚州南部的甜菜种植面积,以及加紧拓荒运动。
我对种子的春化处理能取得的增长其实是有限的,所以我们还需要扩大耕地面积。广袤的西伯利亚还是过于寒冷了,阳光给予土地的能量比不上乌克兰。
春化处理的工作将达到一个瓶颈,届时要么我能短时间内培育出抗寒品种,要么就是获得更多的耕地。”
果不其然,这位李森科一旦谈起农业,就是再疲倦,兴致也能马上起来。
杨明志始终不喜欢李森科,也不想和他搭上多少关系,不过人家好歹是科学院的院长,做一番支持他的表演是应该的。何况,这位干瘦的中年人,他负责了设计局的工作经费,所以哄着李森科高兴,此乃理性的选择。
归根结底,有了沼泽地一年耕战的经验,本就并非五谷不分的杨明志,农业方面的知识也积累不小。
李森科长久以来就是苏联农业的“泰斗”,他的决定可以影响绝大多数集体农庄的播种与收获。
杨明志已经清楚的意识到,李森科对自己的未来有一种很强的危机感,这种恐怕能葬送其一辈子付出的危机感迫使他需要给苏联献上1943年的大丰收。
苏联可以大丰收吗?如果可以,军队的军粮问题将得到强有力的保障。
可是,许多事就是大势所趋,许多事并非人力可以阻挠的。
例如自然气候,没有人更够阻挠北极的寒冷长期盘踞在整个西伯利亚。
“但是我们的人力物力已经快到极限了。”关于农业问题,杨明志不禁多说几句:“也许您不应该奢望我们能开垦多少土地。”
别列科夫将军说的是一个事实,李森科听在心坎里,不禁长叹一口气:“尊敬的别列科夫同志,您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是……是粮食增产不够多?”
“不。”李森科无奈的耸耸肩,“我其实有一种糟糕的预感,明年的种植季粮食反而会减产。究其原因恐怕并非我的科研成果存在问题,而是在于自然灾害。去年冬季的天气非常反常,结果现在入冬了,其实气温同比是颇为温暖的。我想这些事您是不明白的。”
“是,我还不知道您想要说什么。”
“唉,今年恐怕是一个温暖的冬季。以我的经验,明年全联盟的降水将是偏少了,西伯利亚这里的降雨量本就少,我非常担心。”
“您是担心干旱问题?”杨明志附和着问道。
“对。干旱将造成粮食的欠收,如果是和平时期,联盟是完全可以应对的,但是现在,我非常担心。”
李森科的这番话着实令杨明志为之一振,在他看来,李森科的这番推断可不是什么胡说八道。
在二十世纪初,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切过“厄尔尼诺现象”,然而该自然现象始终伴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
如果有农业专家有意系统关注历年的降雨记录、气温记录,经过长久的观察能够发现一些规律。
李森科在被捧上高位前,他就是一名农业技术员。这个技术员不一般,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位善于钻研如何种田的特殊农民。
父子两代人的种麦子的经验,李森科有一种感觉,凡是冬季相对温暖,开春后降雨就偏少,最终导致农业减产。例如当下,一场大规模的降雪只把新西伯利亚的最低气温降到零下十五度而已,降雪停止后,气温又开始回升。
现在,李森科只是对1943年的粮食种植充满担忧。
他的担忧必将变成事实。
事实是非常残酷的,而且就是地球的气候扰动造成了该事实,不是某人或者某些人,通过某种方法可以改变。
1943年,厄尔尼诺现象袭扰整个世界,苏联的后勤也濒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