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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栓没想到女子和她的男人还没走,另一个男人却先找上门来。
那天大栓正在河边干活,一个男人在河对岸下了班车,过了土桥来到大栓面前,向他打听村里来没来过一个年轻漂亮的城里女人。大栓如实告诉了他,末了却又忍不住问了句:“你是她家里人吧?”
“她是我爱人!”男人点点头,深沉地说。
望着男人向村里走去的背影,刘大栓好半晌才合上了嘴——女子是这个男人的爱人,那头一个男人又是她什么人呢?很快刘大栓就猜出来了——头一个男人不是那女子的丈夫,而是她的相好,现在她正式丈夫找来了,两个男人多半会打起来。这么一想大栓觉得事情很严重,闹不好会出人命,他扛上锄赶紧往家跑。
大栓气喘嘘嘘跑回家,隔墙听听,西院里风平浪静。大栓还是放心不下,他一边做饭一边留着心,可一直到了晚上,那院不但未发生战争,两个男人和那女子反而在院里又说又笑的。大栓总算松了口气,暗想城里人就是文明,这是要摊到村里人头上,人脑子不打出狗脑子才怪呢!
大栓断定那女子就是为这两个男人跑出来的,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女子肯定要和丈夫离开青草洼了。可是这回大栓又一次料错了,那女子没走,两个男人也没离开,三个人竟然一起住了下来
“哎,这回我可知那小娘们儿是什么来路了!”街上碰见马二孬,马二孬拦住大栓神秘地说。大栓厌他,可还是忍不住向他发问,马二孬幸灾乐祸地说:“那小娘们儿在城里是当小姐的,眼下城里扫黄扫得厉害,她就躲到咱这疙瘩开辟根据地来了——大栓你可小心点儿,别让警察把你当老鸨子给逮起来
“闭上你的臭嘴!”大栓脸色黑得怕人。马二孬没敢再嚼舌头,灰溜溜走了。
大栓却没有消气,他黑着脸,怒冲冲要回去找那女子问个明白——他怎么也不愿相信马二孬的话,怎么也不能相信那女子是那样的人,可他又实在想不明白她和那两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没到家门口,远远就见那个女子拉着两个男人向村外走去
大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晚,听着西院传来的三个男女的歌声说笑声,大栓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他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要把那三个不要脸的城里男女赶走!
第二天一早,大栓心情复杂地在老院门口转悠着,等着里边的人。可是一直等到太阳丈把高了,屋里院里仍然鸦雀无声。
不要出事吧?大栓心头突然罩上一片阴云,他赶紧敲起门来。
大门是虚掩的。大栓更觉有异,他小心地走进院,唤了几声,屋里毫无反应。肯定出事了,大栓几步冲进屋去。
屋里并没有什么血腥凄惨场面,相反一切都是井井有条,不过三个男女却不见了,只有一封信、一张照片留在枕上。照片是那女子的,照片上那女子在对大栓灿烂地笑着,那样甜、那样美、那样迷人。打开信,大栓像听到那女子在轻轻对他诉说:
大栓哥,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以前是个开心快乐的人,就像照片上的一样,可是自从输血感染了爱滋病病毒后,我的命运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同事、朋友、甚至自己的亲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躲避我,我自己也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什么前途、理想、幸福倾刻间都化为乌有绝望的我把自己随便送进了一辆长途汽车中,想给自己的生命尽快找到一个终点站也许是出于对生命的留恋吧,车到青草洼时我改变了主意,我想在这个没人知道自己的地方住上一段,向这个世界做最后道别,没想到我的哥哥竟然找到了我,接着是我的丈夫——在我绝望的时候,他们却不顾世俗偏见,毅然来到我身边来陪伴我、安慰我、开导我还有你大栓哥,你虽然不善言谈,可你却默默关怀保护着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你们让我重新感到了人间的温暖、生命的珍贵,是爱重新点燃了人间的温暖、希望之光,我忘不了这个美丽的小山村,她曾是我生命的终点站,现在却成为我新生的起点我没有给你留下房租,多少钱也换不来真情、换不来真爱,我还会回来的,因为小村有我的亲人、有我的家
刘大栓终于明白了一切,他把信和照片看了又看,然后珍重地揣进怀里,心里默默为那不幸而又幸福的女子祝福着。再到河边干活时,大栓常会不由自主地望向河对岸,他坚信有一天,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美丽女子又会走过小桥来到他身边,对他灿烂微笑着,甜甜地唤他一声大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