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词语来形容当时的心情。回到家,我打了儿子的屁股。我以为,最严厉的惩罚一定会引起儿子的忏悔,万万没有想到,儿子眼里居然没有一丝悔恨。没有哭,没有讨饶,更没有吱声,他只是默默地站着,泥塑木雕一般,任凭巴掌重重地落在屁股上。我无法理解儿子的陡然逆转,只希望那是一场噩梦。其实,是噩梦还好,总有醒来的时候,而且,噩梦醒来往往是明媚的早晨。但是,老师斩钉截铁的宣判击碎了我的幻想:“别再做梦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心里有数,是烂泥巴,就永远扶不上墙。”
家里有个问题孩子,全家人都会抬不起头,尤其象我们这样的家庭,有半数以上成员都是教师,从幼儿园教师到中学、大学教师一应俱全,还有一老一少两个是校长,我们的朋友圈子中,教师的比例也一直居高不下。以前,邻居们常常开玩笑说,你们家干脆办个家族学校吧,我们都把孩子送来。现在,自己家里突然有了一块“烂泥巴”办个学校怕是没人敢进门了,非但如此,连我们自己都开始害怕听到“老师”两个字。只要电话铃声一响,只要谁高声喊一句“有老师找”我们就会立刻表现出本能的恐惧,深怕儿子的老师又要找我们“谈谈”
在多次沟通之后,老师最终答应让儿子重返课堂,但是,却设置了一个紧箍咒,让家长随时关注孩子的举止,一旦再出问题就立刻带回家。说真的,当了十多年学生,又做了十多年老师,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我不敢怀疑老师的陈述,因为她眼里那一抹气极而恨的余光已经明白告诉我“恨铁不成钢”早就变成了恨儿子“一颗鼠粪坏了一锅汤”但我又不免疑惑,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孩子会在眨眼之间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为什么昨天还是学校的“三好学生”今天突然就成了无可救药的“问题学生”?我没有从老师那里得到答案,只能独自审视我的儿子,期待着从他愈发寂寥的话语中去揣摩他嬗变的轨迹。儿子还是儿子,依旧穿着他无比喜爱的巴西足球队10号球衣,依旧背着我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米奇”牌书包,依旧在回家的时候轻轻地敲门,并且怯生生地向我问好只是,多了一份沉默,一层自闭。
作为父母,我们并没有期望儿子鹤立鸡群、光宗耀祖,他曾经带给我们的那些荣耀和自豪,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够健健康康地成长,堂堂正正地做人,踏踏实实地做事,平平安安地生活,除此,我们别无他求。但是,我们绝不能放任儿子将对自己、对他人、对家庭、对社会的责任丢在一边,不管是否有错,都该坦诚地面对,而不能任性地回避。也许,我给儿子的那一巴掌很快就会没了印记,但我相信,留在他心灵深处的创伤肯定还在,而且,一定会在渐行渐远的岁月里长成晶莹剔透的珊瑚。我也知道,我给儿子的伤痕或许就是将来他与父母之间的裂痕,但是,请原谅,儿子,即便如此,我也愿意以亲情为代价去换取你对未来的责任感。
这年春天,迎春花开的时候,我调离了原来的城市,带着“问题儿子”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转学第一年,儿子经常收到从前的同学给他寄来的信和明信片,读着读着,他就流泪。我有些担心,害怕从前那些“坏孩子”继续影响他,于是,偷偷看了几封,这一看还真让我吃惊,字里行间不仅有少不更事的想念和牵挂,还有绵绵不绝的感激与敬佩,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孩子还在一个劲儿地劝他要顺着老师,不要和老师闹别扭。
教师节来临的时候,儿子开始给从前的同学和老师回信,同学太多,无法一一问候,他选择了寄明信片的方式,明信片上千篇一律地写着“祝你学习进步”一类的话语,没有半点新意。唯独写给老师的信很长,也最有感情。在信的末尾,他这样写到:“秋天来了,大雁已经飞过我们城市的上空,我托大雁捎去对您的问候!”
老师没有给儿子回信,也许工作太忙了,也许孩子们的问候太多没顾得上一一展读。儿子也没有计较,仍然在每个教师节来临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给老师写信,一如既往地向老师表达问候。
儿子至今没有向我说明那一段经历背后的原因,我也没有再问过他,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在另一个城市的一所知名小学里当了班长,最近天天在家里对着镜子刻苦训练演讲,准备竞选少先队大队长。这时候,再去揭过去的伤疤似乎显得多余且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