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卖记

    看外表，大概没有几个人会相信我曾干过杀猪卖肉的营生，但我的的确确杀过几回猪，卖过几回肉。那是我在家乡当农民的时候，家里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一年的各项开销，主要靠养猪卖钱来维持。杀猪卖肉，本来是屠伙师傅的事，但那时为了节省请屠宰匠的开支，很多人都自家把猪杀了，挑到街上去卖。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干过几次杀猪卖肉的营生。

    第一次杀猪卖肉是我高中毕业之后不久，那年十二月下旬，我们家将一头喂养了一年多的肥猪宰了，由二哥带着我和四哥一起，把肉挑到30里以外的蓼田花桥街上去卖钱。由于都是新手，不知道卖肉的窍门，在那天寒地冻的街上呆了半天，也没卖掉几斤肉。到了下午，我们看到实在不行了，采取了降价的方式吸引顾客，这一招还真灵，降阶之后，就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买肉，到快要天黑的时候，那头猪的肉终于卖掉了一大半。因为还要赶路回家，我们在天黑之前匆匆地收拾了行担往回赶。由于那天的钱卖得少，我们没舍得在街上打中伙，加之天色又黑，结果一路上跟跟跄跄，高一脚，低一脚，直到半夜时分才回到家，三个人放下担子，已没有了一点力气，倒头便晕了过去。

    这样的情形以后还有过多次，但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1976年秋季的某天，离我家20里之外的张家庙赶场，我同父亲杀了一头肥猪到场上去卖。当时，正是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高潮，按规定，私人喂养的猪，都要卖给食品公司，不卖给食品公司，也只能按国家统一价格，卖7角6分钱一斤的肉。由于食品公司的肉不能正常供应，所以许多人在完成派购任务之后，就悄悄地把猪杀了卖高价，我们家卖的肉就是这种情况。那天，我们在离张家庙还有七、八里路的地方就听到了风声，说街上不准私人摊担卖肉，谁要卖就要被没收。因为猪已杀了，又挑到了半路上，我们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先到街上看看再说吧，因此仍然一路往前行。快到街上的时候，风声果然越来越紧，于是我们就想先将猪肉担子放在哪个家里藏起来，等到风声过后再拿出来卖。

    不料我们的担子刚放下，就有两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抢着我们的猪肉担子就走。我们大着胆子质问他们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抢劫？”那两个人说：“你们高价私卖猪肉，还敢与我们对抗！放老实点，按食品站的收购价付钱给你们；再罗嗦的话，全部没收。”因为他们拿着政府作招牌，我们哪敢再与他们争吵呢，只好乖乖地跟在他们后面，把猪肉送到了张家庙食品站。在过秤的时候，我耍了个小心眼，将箩筐里的猪肉藏了十几斤，因为辛辛苦苦喂养出来的猪肉，自己还没舍得吃一餐，6角4分钱一斤就卖了，实在有点不甘心啊。后来我常想，还搭帮那次的猪肉被强行征购，自己才留下了十几斤肉，吃了几顿好菜，要不，在好样艰苦的年代，哪舍得吃那么多肉呢！

    如今，我虽然用不着再干杀猪卖肉的事，但每每看到街上的肉摊，就会回想起以前的那段经历。我真羡慕现在的生意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买卖，有时价格象风一样地涨，也没有谁来干预。只是自己口袋里的票子哗啦哗啦地往外流，又有点心疼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