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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胶南小镇上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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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跟着丈夫回他胶南的小镇过年,第一次跟着丈夫回家是6年前,那时刚结婚。

    丈夫家是个大家族,据说是因为成份不好,在农村为免人欺负,所以拼命的生孩子,丈夫说小时家里的穷是出名的,他爸爸为养家糊口冒着极大的风险在家里养只鸡,园里种点菜。穷,还要不时被拉出来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日子过得低人一等。

    为给大哥娶亲,四姐和另一家换亲为大哥娶了个小媳妇。四姐的婚姻一直不很幸福,男人是个脾气很大的人,又很好的秉承了胶东人的大男子主义,第一次见到四姐,就觉着她与别的姐妹不一样,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如泣如诉、欲言又止的感觉,和她独处时,她又没什么特别的话给你说。她的丈夫是个恃才傲物的人,高中毕业生,这在他们那个年代就是农村的高材生了,他是当地红白喜事的主持人,我在他们女婿初四回门时向他请教了不少当地的民俗问题,他的讲解果然头头是道。这次我特意去她家看看,她的家里过的还不错,房子自己设计的很宽敞明亮,是四姐夫的大胆创新,不同于婆婆家的传统的70年代末的民居造型,房间里南窗下是炕,北墙下放得是床,床和炕在他家里得到了糅合。有专用的厨房,并有下水道,不过四姐洗菜仍然不习惯流水冲洗,水池子里仍然放一个桶接水,像别的人家一样,厨房里放着个污水桶。他们的儿子也大学毕业,并领回一个南方的媳妇回来,四姐夫带我去他的大棚摘草莓,谈起收成信心十足,回来后我和四姐说起大棚,而悲观已渗透四姐的性格里,姐说大棚要人整天的侍候,没有个农闲农忙,身体快撑不住了。

    我的妯娌大嫂和她哥哥一样,能说会道,凡事爱争个尺长理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大家平时总爱让她几分,大哥对这个小媳妇也满宠爱的。大嫂爱吃烟,爱说荤话,大嫂的这两个习惯恰巧是当地妇女的最典型代表吧。这几年没回去,听说大嫂手上起了一种很奇怪的癣,前年回家时看她的手用一种草药浸泡成了黄褐色,沾水的活没法干,说话也没了先前的锐气,开始唠叨和牵挂她的在青岛的儿子,盼着儿子快娶媳妇。这次回家过年,大嫂的手好了许多,只是还不敢沾凉水、要忌口。大哥在村里包了100多亩的鱼池,春节正是卖鱼的好时候,我去集上看她,大嫂只管数钱,生人熟人一视同仁,很有生意人的敬业和专业,当然也很有老板娘的威仪和自足。大嫂也是当地风俗的传承者和维护者,家里来客人,大嫂要秉承妇道,做一大桌子菜,而且要讲究双数,看男人喝完酒吃完饭,赶紧把桌子从炕上撤下来,重新上茶,而自己只吃糖块充饥,我也是女流之辈,而且和大嫂处于同等的家庭主妇的位置,任凭我现身说法也好,强拉硬扯也好,大嫂就是不上炕。大嫂吸烟和说荤话的习惯还是一点没变,我们一块准备饭菜的时候,大嫂还是烟不离口,看着她嘴里叼着烟,麻利的炒菜,和自己先前的审美观发生冲突,不免觉着荒唐,慢慢和大嫂熟起来,了解了她的喜怒哀乐,倒觉着大嫂的这个炒菜的动作充满魅力,还有她的荤话,我也不讨厌,老百姓的大事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倒是很能体现人的性灵的回归,我是外地人,这种时候只当听不懂就行了,倒也相得怡乐。我们回来时大嫂嘴上架着烟给我们送行,招惹小女,小女大概不客气,大嫂骂道:操你婆婆的黑**,三岁的小孩,就算是童养媳吧,应该也不知道婆婆姓甚名谁,她这边就操上了,听得我不禁乐了,她问我听懂了?我点点头,其实我没完全听懂,大致知道那个意思,她这么确定一下,是防止我误会,因为前几次她都是骂的:操你娘。看来是苛意为我这个外乡人改过了。

    我因为听不懂他们说话,平时交流很少,见我拉着和在青岛工作的小姑说话,大嫂也凑近我们听我们说话,并自我批评说:大嫂只会说土话。其实我心里喜欢大嫂,正是大嫂只会说土话,所以才活的个性鲜明,不像我们城里人,说话只会打哈哈,我们甚至早就远离了生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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