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第一叶帆

小夏有眼光。我红着脸说，是欣挑的，还是用她的钱。欣叔笑着说，是吗？欣姨说，这钱是我给欣让她买双旅游鞋的，既然她花了，也就花了。我脸上火辣火辣的。

    夜色溶溶，我和欣散步。桔黄的路灯投下柔柔的光线，轻轻映照着我们走过的石径。在桥上，遇见欣原先的一个同学，她惊奇地看着欣和我，非常吃惊的样子。欣笑着把我介绍给她。欣有着举重若轻的气度，在这个场合，她竟然把一切应对得那样自然，那样大方。那个叫风的朝我点了下头，一愣一愣往前去了。我有意回了回头，看见她停在自行车旁，还在怔望着我们的背影。

    公园里，小夜曲如流水般轻泄。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靠着湖边，我们在一块大青石下坐下来。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这儿的一切如此安宁，又如此迷情。我眺望着光亮闪闪的城市万家灯火，俯头对欣说，城市真美呀。欣从我怀里抬起头，深情地说，美丽的夜色是因为美丽的月光，美丽的月光下，发生着多少美丽的故事呀。

    我看着欣霞红的脸，她轻轻闭上了那双湿漉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我难以控制潮水般的爱恋，在她的脸上狂吻起来。月儿被这年青的浪漫和迷情羞红了脸，躲进了云层，星星也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有夏夜的清风，习习飘拂，把我少年的心，带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就在那个缠绵的晚上，我们彼此付出了纯真的初吻。欣告诉我，吻这个英语单词是sweat heart，甜蜜的心，心的甜蜜。初恋，这朵浪漫的花朵，在湖水的起伏中层层盛放。初恋，这颗绿色的种子，在夏日的月色里抽出永恒的思念。初恋，这年青的人生驿站，我们怀着纯真的向往和体验的渴望，彼此第一次为对方无私奉献出真挚的友情和爱，谁也没有想到明天的天空会是风还是雨。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欣也跟着起床。她给我打好洗脸水，又打开煤气煮了面条。香喷喷的面条端到桌上，碗里还有两个荷包蛋。这是我在欣家吃得最开心开胃的一顿饭。一根一根的面条，如欣一根一根的情思。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像是欣为我奉献的心。

    我和欣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她着意打扮了一番，一身淡青色的短袖连衣裙，头发梳成两根黑亮的辫子，一双乳白色的中跟皮鞋，背着紫红色女式皮包。我与她走进村庄的时候，一道道羡慕的目光，与我年青快乐的心一次次辉映。

    欣姨给我父母捎来一袋鸡蛋糕，还有一瓶补血的营养液。欣非常礼貌地叫着伯父伯母，全家欢天喜地，幽默的父亲乐滋滋地说是双喜临门，早知道应该弄个鞭炮放放，欣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暑期，我和欣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我带着她走亲访友，欣在哪里都表现得那样言行得体，落落大方，赢得了所有人的夸赞。我在看书的时候，欣就在旁边写着日记书信之类的什么。她把刚刚写好的一首诗递给我：/希望明天/迎着朝阳/伴着涛声/我们一道看海/我们一道远航/你用目光指引方向/我用浪花编织梦谣/走在太阳下/我们用歌声迎接未来/走在风雨中/我们用微笑剪影彩虹。我问欣诗的标题，欣说是等待。欣的歌声特别甜美，为此，我借了一台卡式录音机，欣那优美的歌喉便一首首录下来，被我一直珍藏着。看书乏了，我们便拿起鱼竿，一起到塘里钓鱼。一条青溷被我拉出水面又脱钩了，欣冲着我笑，你急什么，鱼还没有完全吞钩呢。我们来到河边一排柳树下，我扑通跳进水里，欣看看四周没人，便脱了鞋子，向水中的我走来，我们在清凉的河水中相拥。我把欣逐渐引向深水处，欣一点也不怕，她说有我在。回到岸上，欣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洁白的肌肤在夕阳辉映下更加雪亮，圆熟的腰身婀娜起伏，透散出少女日渐丰腴的美妙，令我止不住的幸福和憧憬。

    上大学起程的头一天，是在欣家度过的。那天晚饭后，欣一家全都散步去了，我感谢他们对年青的理解，把这宝贵的时间留给我和欣。我坐在欣面前，她把头依靠在我的胸口，十分轻柔地对我说，夏，明天晚上，你将在远隔千里的北方，想起这，我就可怕，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份离别。我说，欣，我保证每天都想你两次，白天，我在遥远的地方用目光把你注视，晚上，我用心为你祈祷。欣的眼眶满是泪花，她用双手抱着我的头，朝她发烫的脸靠近，在甜蜜而苦楚的热浪中，我们亲吻着，亲吻着，伴着通通的心跳，我们走进了辽阔的草原，聆听一首首婉转悠扬的草原牧歌。

    我和欣在站台上拥别，全然不顾周围的存在。不需要语言，想说的话都在跳荡起伏的心中，语言已经显得苍白和无力。我满脸是雾，欣满脸是泪，泪水把她脸上的云霞覆盖。良久，我挣脱欣的双臂，深情地凝视着欣，一字一句地说，欣，我—爱—你！永—远—爱—你！

    火车拉响了汽笛，缓缓启动，欣记起了什么，从书包掏出一个精致的塑料笔记本，丢进车里，说，夏，答应我，保重，寒假回来，我就在这个地方等你。我抹着眼镜，不住地向对她挥手。欣跟着火车在跑，边跑边喊，记住，每个星期给我写一封信，不要忘了。我把手伸出窗外，使劲朝欣跑动的方向挥舞，内心的潮水狂奔不已。

    渐渐地，渐渐地，欣的身影从我的视网膜中消失，带着欣的思念，带着家人的期盼，我告别着这个站台，告别着这个季节的幸福与苦痛，告别着这个夏天款款走来的脚步。

    在火车匀称的节奏中，我打开欣送给我的笔记本。扉页上，欣送我一首诗别，题记写到：夏，离别之际，我心中有千言万语对你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诉起/我多想/我多想化作天上的一朵白云/时刻把你陪伴/我多想/我多想化作一条小溪/永远为你歌唱/我多想/我多想在你忧郁烦恼痛苦之时/为你起舞/我多想/我多想在你高兴快意幸福之时/朝你微笑/也许/我们是大海中的两叶小舟/偶然相遇又遽然东西/也许/我们是冰山上的两朵雪莲/期待着那么一天/并蒂开放/是啊，我多想，我多想/等着，等着，等着你的胜利归航/永远，永远，直到永远。诗的结尾，欣用sweat heart落名，在落名处，有一团鲜红的血迹，这是欣留给我的爱情，我强忍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打湿了这首诗，打湿了欣真挚的情怀和一颗少女冰洁的心。

    望着窗外掠过的一座座山，一道道水，与欣相遇、相识、相知的一幕幕展现在我的眼前。欣温情的目光，美丽的情思，甜蜜的话语陪伴着我展开生命第一段爱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