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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正春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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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曲云:“绣帐罗帷隐灯烛,一夜千年犹不足。惟憎无赖汝南鸡,天河未落犹争啼。”南朝民歌西曲歌?孟珠云:“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道逢游冶郎,恨不早相识。望欢(郎)四五年,实情将懊恼。愿得无人处,回身与郎抱。”正如唐葆祥先生评价李煜的这首菩萨蛮所言:“文艺作品所描写的并不一定就是作者的经历,它有个提炼、概括的过程;即便以作者的生活作为素材,人们在欣赏这首词时,并不全是着眼于他们爱情的原来情况,而大都着眼于词中所刻画的这个大胆的热烈追求爱情生活的女主人公的艺术形象,以及李煜在描写艺术上所取得的高度成就。”

    自周娥皇抱病身亡、撒手人寰之后,妹妹周女英便成为李煜之母钟太后(称“至尊后”)认可的皇后人选,但由于她年龄尚小,连大婚礼服都撑不起来(“未胜礼服”),钟太后只好让她“养于宫中待年”不曾想就在第二年,至尊后溘然仙逝。依照礼法规制,李煜须服丧守孝三年。故而直至周娥皇过世四年,李煜守母孝三年期满后,南唐才册立新后。据艳异编?卷十三记载“钟太后殂,后主服丧,故中宫位号,久而未正。至开宝元年,始议立后为国后。”

    北宋开宝元年(968)十一月,南唐立国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举行了在位君主婚庆盛典,周女英毫无悬念地被敕立为国后,史称小周后。那年,她与姐姐成婚时一样,芳龄十九。而此时,南唐国势已是内外交困、日薄西山、江河日下。大臣徐锴(徐铉之弟)临终时就曾说:“吾今乃免为俘虏矣!”庆幸自己逃过了作亡国之俘的终局。

    此时的李煜,不仅依然“性骄奢,好声色,又喜浮图(佛教),不恤政事”而且对小周后万般痴迷、百依百顺、朝夕厮守,他们经常通宵达旦地歌舞宴乐,极少登临议事,更无暇顾及治国、戍边、御寇等事关国计民生、社稷兴亡的紧要大事,而且还动辄耗费国力、招募僧人、大兴佛事。李煜本人也身着法衣、诵经拜佛、祈求佛灵庇佑,很符合他当年自号“钟隐”、“钟峰隐者”、“莲峰居士”的无所作为的志趣意向。

    小周后喜爱绿装,所服衣裙多为青碧色。平日里,她秀髻高绾、裙裾轻扬、仪态万方、风韵飘逸。嫔妃宫娥见她宛若仙子、飘然出尘,皆艳羡至极、群起效仿。宫女们又嫌弃宫外所染的青碧色不够纯正,便亲自动手染绢。一次,一位宫女染了一匹绢晾在室外,晚间忘记收取,却被夜露沾湿。翌日,她们惊喜地发现,其色更见青碧鲜艳,李煜与小周后喜出望外、赞叹不已。自此以后,嫔妃宫女均以露水染绢为衣,美其名曰:“天水碧”后来民间纷纷传言“天水碧”即为“天水逼”因为宋太祖赵匡胤乃天水人。如此谶语,不幸言中。

    据不少史料记载,小周后喜好焚香,自出巧思制造焚香器具。终日垂帘焚香,香烟袅袅、芬芳馥郁、氤氲宫闱,她还置身其中,看上去青烟缭绕、如梦似幻、御风羽化、凌虚登仙。但在夜间安寝时,罗帏中不能焚香,故而用鸭梨蒸沉香,置于椒房红绡帐中,其香甜润,神怡心醉,故而名曰:“帐中香”

    李煜和小周后还把茶油花籽制成花饼,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并让宫娥淡妆素服,缕金于面,将花饼施于额头,名曰:“北苑妆”除此之外,二人深钻细研,不断摸索,将茶乳做片,制成各种香茗,烹煮起来,清香四溢。李煜还将产于异域的香甜食品汇集成编,或烹为肴馔,或制成饼饵,或煎做羹汤,名目多至近百种。对于每种肴馔,李煜亲自取名,刊入食谱,并命御膳房将新制食品搭配齐全,备下盛筵,召宗室大臣入宫赴筵,名叫“内香筵”据五国故事、清异录和默记等书记载,李煜宫中确实装饰得雍容华贵、金碧辉煌。如以销金红罗罩壁,以绿钿刷饰窗棂,以大宝珠悬于宫中来照明,借以营造和增强豪奢华美的宫禁氛围。

    据说李煜还有一位能歌善舞、窈窕冶艳的妃子名叫窅娘。她出身寒微,本为水乡采莲女,十六岁时被选入宫。据传窅娘为混血儿,双目深凹,星眸生辉,顾盼有情,窅不可测,迥异于中原人,故而李煜赐名“窅娘”窅娘善跳金莲舞,为此李煜特意建造一座六尺高的金莲舞台。踏歌起舞时,窅娘以帛缠足,纤小弯曲如新月,外着素袜,在金制莲花上翩翩起舞、款款凌波、摇曳生姿。女子缠足之风始于五代,而窅娘则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于是自宋以降,名媛闺秀、歌女舞姬以缠足为美,风气一开、竞相效仿。这种陋习从宫廷渐渐传至民间,女子皆以“三寸金莲”为第一审美标准。这一渐趋变态的缠足恶习漫延千年,直到民国时才得以废除。后人曾以诗讽喻曰:“一弯新月上莲花,妙舞轻盈散绮霞。亡国君王新设计,足缠天下女儿家。”

    从北宋开宝元年(968)至开宝八年(975)这八年间,在国运蹇涩、民生维艰、存废相较的关键时段里,李煜与小周后仍然沉迷于酒宴歌舞、诵经礼佛、温香暖玉。这从李煜的喜迁莺一词中也能看出端倪。其词曰:

    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频欹。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稀。啼莺散,余花乱,寂寞画堂深院。片红休扫尽随伊,留待舞人归。

    这首词的大意是:

    幽梦方醒,晓月西坠;天光初现,宿云微漠。惆怅无语之人,辗转反侧,愁绪万端,绣枕频欹。离恨恰如春草,别后思念依依;远雁几声凄厉,离情音信难凭。独处画堂深院,孤寂萦绕心头。莺啼消散,余花凌乱,伤心深深庭院。落花满地,休要清扫,且随伊人而去,我静等着那一天:落红如雨,香径逶迤,风韵多情的舞人飘然而至、踏花而归。

    许永璋先生曾评价此词道:“惝恍飘忽,极饶烟水迷离之致,而其自然灵妙尤不可及。”可见在词人笔下,无论大小、远近、高低、巨细的自然景象,一经摄取,加以点染,即成完美的精品。

    宋太祖开宝八年(975),以“江南何罪,但天下一家,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之名,宋兵挥师南下、所向披靡,金陵也随之被攻破,亡国之君李煜肉袒出降。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的李煜,与子弟四十五人一起由宋兵押往北方。李煜被封为“违命侯”拜左千牛卫将军,而小周后也被封为“郑国夫人”从此,他们幽居在汴京的一座深院小楼里,过着寄人篱下、长歌悲吟、忍辱含垢、日夕以泪洗面的凄凉寂寞日子。宋代王铚在默记中载,李煜入宋后“有旨不得与人接”直如身居囹圄之中。他寄给金陵旧宫人的书信中也说自己“此中日夕,只以眼泪洗面”

    就在当年冬天,宋太祖赵匡胤在“烛光斧影”中驾鹤西归,其弟赵光义(一名赵匡义)承祧延嗣、继位称帝,改元太平兴国,是为宋太宗。太平兴国元年(976)十一月,李煜由“违命侯”改封为“陇西郡公”看似爵位得以晋升,然则实非如此。宋太宗时常对李煜进行讥讽侮辱,令李煜感到窘迫难堪、无地自容。

    太平兴国三年(978)上元佳节,所有命妇(受有封号的贵妇,俗称诰命夫人)依例入宫谨贺。不想小周后自元宵佳节入宫朝贺,时过多日,杳无音信。李煜终日提心吊胆、失魂落魄、坐卧不宁、望眼欲穿。直至正月将尽,她才被放出宫禁,然而伊人仪容不整、人面憔悴、欲言又止、掩袖啜泣。据说从当年元宵节至七夕节,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玉体纤弱、孤苦伶仃的小周后多次被宋太宗肆无忌惮地蹂躏。宋人王铚在默记中有载“李国主小周后,随后主归朝,封郑国夫人,例随命妇入宫,每一入辄数日,而出必大泣,骂后主,声闻于外,后主多婉转避之”

    据说,宋太宗还召来宫廷画师,将行幸小周后的场景进行所谓的“写生”绘画,这就是著名的宋代春宫图——熙陵幸小周后图。因宋太宗赵光义死后葬在今河南省巩义市(巩县)西南四十一里处的永熙陵,故称其“熙陵”元代诗人冯海粟曾题诗于此图,曰:“江南剩得李花开,也被君王强折来。怪底金风冲地起,御园红紫满龙堆。”明代小说家姚士麟见只编亦云:“余尝见吾盐名手张纪临元人宋太宗强幸小周后粉本,后戴花冠,两足穿红袜,袜仅至半胫耳。裸身凭五侍女,两人承腋,两人承股,一人拥背后,身在空际。太宗以身当后。后闭目转头,以手拒太宗颊。”明代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篇中描述此幅图画曰:“偶于友人处,见宋人画熙陵幸小周后图,太宗戴幞头,面黔黑而体肥,器具甚伟。周后肢体纤弱,数宫女抱持之,周后作蹙额不胜之状。”

    就在这种国破家亡、受欺含辱、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惨淡日子里,李煜的丧国之痛、毁家之伤、凌辱之悲、夺妻之恨不时地齐聚心头,于是他以无言东流的滔滔江水寄托了自己的愁绪和哀思:

    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就是这一江落红逐波、袅袅东逝的春水,流过李煜悲愤难抑的心头,流过小周后雪压霜欺的记忆,流过江山如画继而又山河破碎的大宋王朝,缓缓流入渐行渐远的历史烟尘。

    北宋天平兴国三年(978)七夕节,恰逢李煜四十二岁寿诞。此时此刻,这位当年的李后主顿感孤寂凄凉,于是在寓所命故妓作乐,唱虞美人词,声闻于外,宋太宗闻之大怒,命秦王赵廷美赐牵机药,将他毒死。这首抚节悲歌、闻之断肠的虞美人也就成了李煜的绝命词。同年,小周后哀不自胜、悲伤过度、自杀身亡。艳异编?卷十三载“太平兴国三年,陇西公薨,周氏亦薨。”极为巧合的是,那年,小周后年方廿九,与她姐姐大周后去世时芳龄相同。

    合葬于河南洛阳北邙山的李煜与小周后,距葬于现今河南巩义市的赵光义仅百里之遥,而与葬于今南京牛首山懿陵的大周后却相距两千里之远。

    回望千年,人间沧桑,烟云过眼,物是人非。这一段曲折离奇的家国悲欢、爱恨情仇、恩恩怨怨,也只在稗官野史、闲人笔墨、戏曲唱词、街谈巷议中断续流传。而每当我肃立于李煜陵前时,耳畔,总有一丝悲怆而古远的忆江南小调,萦绕脑际、良久回环: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记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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