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大人有时会强迫自己麻痹记忆。对于一个不幸多于快乐的孩子,那些与生命
里最亲最爱的人在一起的欢乐时光,是永远无法从她清晰的脑海里抹去的。
(三)
奶奶去世后,小容容在邻居及亲戚的艰难接济下,用稚弱的双手撑着这个差不多支离破碎的家。每天早上,早早起来做饭,吃完饭后上学。放学一回来,马上又烧火做饭。有时候,邻居看不过眼,这么丁点儿的女孩子,除了读书,还要做许多大人做的家务活,心中不忍,就留她在自己家里吃。
小容容很懂事,除了做自己该做的家务活,就是读书了。她学习很勤奋,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当我们问她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她昂起头说:“读书。”我们又问她最想去的地方是什么。她有点腼腆地抿嘴一笑,又难抑兴奋的心情说:“潮州。”
或许,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认为只有读好书,才是她最值得自豪的事情。而潮州却是大山以外最美丽最让人向往的地方。
小容容的姑姑告诉我们,她曾把小容容接到潮州,来了之后,就对这相比于寂寞大山别具洞天的府城憧憬不已。
然而,幼小的容容哪里知道,姑姑在城里是踩三轮车的,赚的是苦力钱。像她这种景况,维持生计,不是很宽裕,还要接济小容容一家的生活,无疑雪上加霜。然而,患难之中,总能见到难能可贵的真情。那次,姑姑在城里为小容容做了很丰盛的饭菜。在山村,小容容很难吃到鱼肉,就像现在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在他们的童年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鱼肉。有鱼有肉的日子,对他们而言,那就是过节了。现在,用大人们过去这种只有过节才有的心情来形容小容容,多少叫人有点心酸。也许,现在许多甜里生甜里长的孩子很难理解,一个和他们同龄的小女孩竟对一条小鱼,一片猪肉寄予了那么多的奢望。
那次在姑姑家,小容容大吃一顿,由于肉吃得太多,过后竟拉了肚子。姑姑说起这事,不禁哑然失笑,可以看出,那是一种无奈的,裹着辛酸泪水的笑。
当大家提出让小容容唱歌时,开始有点腼腆的小容容在大家鼓励的目光下,大胆地唱起了歌。大家情不自禁地打起了节拍,小容容也敞开了情怀,眼里放飞热情,心里放飞希望。那歌声响彻深山茂林,仿佛插上翅膀,飞出深锁的大山。
城里孩子有他们的歌,山里孩子也有他们的歌。山里孩子的歌,虽没有城里孩子那训练有素的歌唱得“专业”却别有一番味道,至少让我们知道,山里的孩子虽穷,上不了互联网,看不到霓虹闪烁,但他们同样有歌,有梦。
(四)
我们要走了,小容容哭着紧紧地拉住姑姑的手不放。
每次姑姑来,小容容都笑脸相迎;每次姑姑要走了,小容容却泪眼相送。从高筑于山顶的简陋房屋,到山村外的山路,九弯十八拐,不知要走多少层石头砌成的阶梯。然而,对于惜别依依、难分难舍的亲人来说,这条长路又显得太短了。也许,在饱经风霜的姑姑和幼小却坚韧的小容容心里,都有一种苦不堪言的痛。这分离的日子太久了,这相聚的时刻又何其短暂。聚散依依,离合匆匆,几多欢乐,几多哀愁,尽在那相望的泪眼中。
静默的大山,怀抱着古老的山村。古老的山村,又滋养哺养着与世无争的山民。然而,今天,在这些与世无争的山民背后,却有许多穿越大山,向往山外世界的眼睛——
那是山村孩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