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刚一进屋,林便跑向卫生间呕吐起来。森拍着林的后背,看他把刚吃的海鲜、肯德基、甚至牛肉面都吐了出来,最后只剩下干呕,黄绿色的胆汁在唇边徘徊。森的心一阵绞痛,刚才吃海鲜时他忘记提醒林不要多吃,而且还允许他喝了一杯白酒。本以为能够去去寒意,不料适得其反。森看着林苍白的脸,扶着他往外走,林就势靠在了森的怀中。眼神故意做出妩媚,却力不从心,森看上去更加心疼,有那么一刻他是想拦腰抱起林的。
吃过药后,林的气色看上去稍微好了一些,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森闭了电视,只开了床头桔黄色的台灯,拉开窗帘,大连的夜色一览无余。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浓重的忧郁漾在脸上。掏烟的时候他看了看微闭着眼睛的林,把抽出一半儿的烟塞回了烟盒。
林说,你抽吧,我没事。
森脱掉外套,上了床,躺在林的身旁,一条胳膊揽过林的头,轻吻着林的耳朵和脖子。他说,原来你没睡着,真好,跟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很像。
你是说城吗?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咱们这种人的结局都有着固定的几种模式,无论哪种模式的结果都是分开,不过有的可能再见,有的却永远不能活着再见了。
他长得什么样?帅吗?林来了精神,一条胳膊搂住了森的腰。
不算太帅,和你有点儿像,特别是孩子气和娃娃脸。森特意摸了一下林的脸和鼻头。
你们第一次还记得吗?
第一次见面吗?当然记得。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第一次发生关系。
和你有点儿像。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林撒娇地吻着森的脖颈,森感到苦涩温热的气息。
别这么早下定论,凡事不能刻意,否则忘与不忘都是痛苦。
林当然记得那个雨夜,一切都像冥冥中安排好的。下了班他直接去了森的小店。叫的外卖,两人喝了红酒。酒喝到一半,大雨轰然而至。森说不要回去了,正是谈性渐浓的时刻,林还没忘给女友打了一个谎称加班不回家的电话。酒喝干时,窗外的大雨酣畅淋漓,幽蓝的闪电伴着震耳发聩的雷声紧锣密鼓。雨水顺着玻璃窗欢腾地流淌,像正在上演一场水幕电影。
话题阑珊时,除了风雨声,他们还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于是该发生的按部就班的发生了。轻车熟路的年纪,动作却毛躁还带着一点儿粗鲁。长时间的接吻,几乎把口水都吻干了;长时间的紧紧相拥,恨不得嵌进对方的身体;长时间的翻转腾挪,全身大汗淋漓像刚浇了一场雨。他们需要的只是更好更热烈地结合,没有了少年时对彼此身体的好奇和激情,没有了年少的悸动和顾虑;有的只是对彼此身体的渴望,是心理和生理长期被压抑后的畅快释放,带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赌劲儿。
激情过后,森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都是成年人。
林明白森的潜台词,所谓成年人就是时刻保持一颗理智的心,该忘记的东西不要记得。两相情愿的事情应该有着满意的结局,而不是意料之外的后果,这需要彼此的忍痛割爱。
林曾经为此赌气,故意一个多月不去找森。每次路过“等待戈多”时,他都加快脚步,有时还要绕路而行。
再次遇见森是在公司大厦的门口。森一直在大厦附近等着他下班出来,他迎上前去问林,你怎么想不开了?我们还可以是朋友的。
这样的朋友我宁愿不要。林狠歹歹地说。
可是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去大连的,回来之后再做决定吧,到时候分道扬镳或者老死不相往来都行。
森语调激动,林怕同事注意,最终和森回到了小店。
像异性恋闹别扭时通常的解决办法一样,他们又疯狂了一次。
过后他们发现彼此的依赖又多了一点儿,以至于心照不宣的约定每周相见一次。
某个早晨,林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铂金项链。森当时没有明确告诉林关于这条项链的来历。后来林才知道那是森买给城的,却没来得及送出去。项链比较细,图案也是中性的心形图案,男女都能戴的。林把项链藏在了办公抽屉的最里面,每次见森时他才戴上。
森和城的故事讲到结尾,森流下了眼泪。
林抚摸着森的脸和嘴唇说,你还爱着他吗?
爱又能怎样?他为我而死,我将背负一生的罪恶,一辈子心灵难以安宁。
所以我们相爱时你如履薄冰,你处处小心翼翼,甚至徘徊不前。难道你想永远活在阴影中,情愿失去千载难逢的缘分,你就不怕我步城的后尘吗?
求你不要这么说,我不想破坏你长远的幸福,你有工作,有爱你的女朋友,有自己的人生。自始至终我都觉得自己不过是段插曲,并且不会对你产生重大影响的插曲,所以我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你,可我又不想伤害你的感情。
可你是需要我的,对吗?不然你不会到公司门口等我!
我承认我一直爱着你,但这份爱背负的罪恶更加深重,让我更加痛苦,我已无力继续下去。我们必须尽快分开,因为要舍弃既有的一切换得我们永远在一起简直是不可能的。
可能!林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这两个字的。只要我们坚持彼此的心意,我就能跟你走,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不要任性森安抚着林由于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脯,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
林顾不了身体的虚弱,蛮横地堵住了森的嘴唇。森热烈地回应着,他知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两个人的手快速退去彼此身上的束缚,紧紧地拥抱着,骨头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青色印痕。
晨雾还没消散时,森蹑手蹑脚起床。穿戴整齐,来不及洗漱,注视了还在酣睡的林半晌后才提起原先准备好的箱子出了房门。不到一分钟,房门又开了,森将一张车票放在了床头柜上,车票是明天上午从大连开往北京的。他很想轻吻林白皙的面庞,却又怕他醒来,只好看了又看,最后含泪离开了房间。
森相信时间能抹平一切。
森乘坐的客机划过大连的天空时,林正眼泪模糊地盯着车票。
多年后的京城,有一家音像店叫“等待戈多”
自称为林的老板脖子上戴着心形的铂金项链。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对他喊着,爸爸,我要看你的项链。
他蹲下身子,女孩柔嫩的小手翻转着项链,夺人眼目的光芒像要刺穿每个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