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阳记忆力很好,虽然面前这个少女换了衣着,可她眼睛笑时的弯弯妩媚,唇角边浮出的那一个逗人的浅窝,让他瞬间回想起数月前在崇德女中邂逅的那个歌声好听的少女,不想在这里不期而遇了
阮玉英也想起了面前的青年人是给她留下深刻印象,能让宋探长毕恭毕敬的青年,如何不让她记忆犹新,看到这个男人,她忽然明悟了宋探长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一家关怀备至。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女招待唱曲戛然而止,杜汉山警觉的回过头,张达民心头莫名的对李伯阳充满敌意。
“这么巧。”
李伯阳起了身,含笑着说。
阮玉英红了脸,点了点头。
李伯阳又看向张达民,也认出了他,客气道:“你好。”
张达民早不记得李伯阳,只当他是阮玉英的追求者,脸色不悦起来,问阮玉英道:“玉英,他是谁?”
阮玉英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张达民哪里肯信,暗道不知道名字还这么熟络,便以为阮玉英瞒着他,有些生气说:“玉英,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李伯阳皱了皱眉,心有不悦,可还是保持风度,对阮玉英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便吧。”
阮玉英抱歉的说:“先生,达民不是针对你,别见怪。”
李伯阳淡淡一笑,以他现在身份地位,和张达民这种纨绔子弟不会一般见识。不过他大人大量,可一旁的杜汉山护主心切,勃然大怒,霍然起身,上前扬起了蒲扇大小的巴掌,目露凶光道:“小子,你是什么王八蛋,说谁不三不四。”
“汉山,退下”
李伯阳低喝了声。
杜汉山住了手,退到了一边,张达民却被吓得倒退了几步,后背撞上桌椅,将那座客人的咖啡撞散翻出来。
“你还敢打人!服务生,给我叫巡捕过来。”张达民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面子,恼羞成怒,色厉内茬的叫着。
阮玉英吓得小脸都白了,有些不知所措该怎么办。
这时咖啡馆的经理跑来说道:“几位客人,消消气,以和为贵不是。”
张达民自小在租界长大,家里也是富贵人家,哪里受过这委屈,嚷道:“和不了了,给我叫巡捕过来……”
咖啡馆的经理赔着笑:“少爷,一点纠纷用不着惊动巡捕房吧,这样,您今天在本店的消费都算我头上,好不好。”
“钱我不缺,你别废话,马上去叫巡捕。”张达民挑衅的看着李伯阳。
阮玉英猜测得到李伯阳不是一般人物,忙劝说别闹大了,可她不劝还好,一劝几句,张达民顿时来了劲,死活要叫巡警过来,治李伯阳和杜汉山一个寻衅滋事的罪
李伯阳一瞧张达民是着这样癞皮性子,也不惯着,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冷冷一笑,道:“叫巡捕是吧,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你就此打住滚蛋,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再纠缠下去,你,包括你全家,鸡犬不宁。”
张达民陡然一惊,旋即大怒道:“你听听,还威胁人,吹牛也不怕闪了腰。”
眼见两人争执不下,咖啡馆经理只得派了人去叫巡捕,不一阵一队巡捕进了咖啡馆,为首的俄国探目倨傲的走进来,叉腿站着,左手拇指卡进腰间的牛皮腰带,右手虚按着,蓝色的眼珠子先在阮玉英身上转了一圈,才轻蔑的看向李伯阳和张达民,用怪调的华语问:“谁报的案!”
“我!”
经理与张达民异口同声说,俄国探目鼻子里嗯了一声,经理一指张达民道:“是他。”
张达民见了巡捕,胆气顿时大了,用手指着李伯阳道:“巡捕先生,是我报的案,这个人不仅打我还威胁我。”
“哦。”
洋人巡捕也是看人下菜,张达民衣着考究,嬉皮嫩肉,一看便知道是家境赋予的富家少爷,再看李伯阳却是半华不洋的长袍马褂,清癯黝黑,问也没问,便挥手道:“把人带走!”
巡捕们上前欲押李伯阳,杜汉山猛然窜前,拦住了巡捕,嘴里骂道:“吓了你们的狗眼了,谁敢碰我家长官一下。”
巡捕们在租界横着走惯了,那管你什么长官不长官,杜汉山一反抗,巡捕顿时来了劲,哗啦一阵举起了,俄国探目狞笑了一声:“敢反抗,授权你们开。”
杜汉山好歹也是卫队营少校,何时被人这么用指着,猛打一个唿哨,双手一展,别人见都没见手中就多了两把机头大张的盒子炮,毫不示弱的回指了过去。
门口响起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巡捕回头一瞧,却见十数个洋车夫撞门而进,手里头都拎着长短,黑洞洞的口瞄准着他们。
巡捕们吓了一跳,租界里面也少有敢拘捕的悍匪了,这么拥挤的咖啡馆内,他们也不敢开,只是不停的喝骂着,要杜汉山放下。
杜汉山轻蔑的看着这十几个华洋混杂的巡捕,口里骂道:“***,这也是今天有事,要不然老子活剐了你们。”
双方动了,咖啡馆里一片慌乱,客人们惊呼着跑了出去,一片狼藉。
张达民瞧见杜汉山手中烤蓝黝黑的盒子炮时,便后悔了起来,这年月敢和巡捕对着干的人,谁见了不得怕,再想起李伯阳说的让张家鸡犬不宁,更是把他吓得心惊肉颤,脚步向后慢慢挪动着,生怕爆发了战把他牵累进去,至于一旁的阮玉英,他却是无暇顾及,心里祷告着,等会打起来,可千万将这两个悍匪都打死了。
李伯阳瞧见原本流离的眸光蒙上了一层水盈盈的泪花,用泪眼中露出了惊慌,她被双方剑拔**张的****味吓得动都不敢动,小脸煞白着,让人怜惜不已。李伯阳自然是怜香惜玉的人,而且自从玉蔻身上尝到了男女的滋味,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如今瞧见了让自己动心的女人,心中突然又有了再娶一房姨太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