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贫穷。
真正的不幸总能打动人心,因为只有真正的不幸才能撼动生命的根基,让人们从他人的不幸中,看到人类共同的劫难,从而发出真正的同情,向不幸者伸出援手。他们也许并不一定真的想拯救不幸者,只是被自己的同情心打动了。
如果不能以一种高贵的方式帮助别人,你的帮助就是在伤害他的自尊,如果不能以高贵的方式接受别人的帮助,同样也会失去自尊。同情有时是在以自尊作为代价,别人是看着你可怜,才帮助你,不是看着你可敬才帮助你。当一个人让人觉得你可怜时,你的自尊已贬损了大半。
一个求助的人,就是一个以自尊来换取生存的人。每个人都可能失去自尊,每个人都随时准备失去自尊,只要他的生存受到了威胁。自尊是穿在身上的一件体面的衣裳,人人都想要体面,但当他饥馑难耐时,也会把体面脱下来换饭吃。
有时一个人施恩与人,并不需要什么实际的回报,他所需要的只是感恩戴德,谄媚讨好,以及低眉垂眼的顺从。一句话,他要完全剥夺被施恩者的自尊,以满足自己的优越感。而一个靠别人恩惠过日子的人,是一个在所有方面都虚弱的人,因为他已被剥夺得很彻底,只剩下了生存。
每个人都喜欢自作聪明,或喜欢让人觉得自己聪明。而实际上,真正聪明的人总是很少,大多数人无一例外,都十分愚蠢。但因为他们人数众多,相互之间也就看不出各自的蠢相了。蠢人怎么能看出蠢人的愚蠢,倘能看出,他也就不是蠢人了。但还有一种人,只看别人蠢,却看不出自己蠢,还以为自己很聪明,这样就使自己变得更加愚蠢了。
照理说,一个聪明人在蠢人中间应当受到尊敬,但实际情形恰恰相反,聪明人总是受到蠢子一致的蔑视,把他看做异类,聪明人相对于蠢人也确实是异类。如果聪明人想要赢得蠢人的尊敬,就要假装和他们是同类,但又稍稍高出一些。你太聪明,他们仇恨你,你太愚蠢,他们就会轻视你了。
蠢人有一条真理,就是蔑视一切他们不懂的东西,所以,那些想利用愚众的精明的政治家,总是用愚众自己的语言来哄他们,效果总是不差。
即使再过一万年,蠢人和愚人还是要占人类中的大多数。因为造物的手艺总是很粗糙,要造出很多的残次品之后,才能有一两个过得去的合格产品出现。相对于极少的合格产品,那些残次品只是造物磨练手艺的牺牲,他们的价值只在可有可无之间,是一种材料的浪费。
每个人都难免可笑,但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可笑时,他的可笑也就有了智慧的意味,他已超越了可笑。真正可笑的是,自己已经是个丑角了,却还不自知,还以为自己是在表演正剧。
如果人从没有接受过生活的教训,他就总会以自己的意愿行事,而不知动用脑子。事实上,每个人都喜欢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会使他们变乖,从而接受一些比较现实的东西。
生活就是一系列的妥协,在小的方面有所舍弃,才能在大的方面有所得;不在非原则问题上纠缠,才能免去许多麻烦,和不必要的精神浪费;不计较一时一事,才能保持长久;不期冀在所有事情上做优胜者,才能赢取一生。不过,从人的本性上来讲,人不愿在任何方面做出舍弃,喜欢在所有问题上纠缠,而且想在一切事情上胜利。
一个人中了一笔巨奖,觉得很欣喜,可是在领取返回的途中,又把这笔钱丢失了。照理说,他应该很坦然,因为他并没有失去什么。可是偏不,得到又失去和根本没有得到,对人来说并不是一回事。人不会为从未得到的东西痛苦,但却会为得到又失去的东西痛苦,他认为得到的都是应得的,而失去的都不应失去。就像我们并不会为一千年以前没有我们而痛苦,但却会为一千年以后没有我们而痛苦,毕竟存在过和从未存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从道理上讲,存在过比从未存在还要“占便宜”我们该高兴才是,就像那个中奖的人,那笔钱毕竟还是在他的手里停留了一会,让他体验到了一忽拥有金钱的感觉,要比从未有金钱在手里停留的人幸运。但道理终归是道理,人是不讲道理的动物,他要抓住所有到手的东西,失去了就会痛苦。如果想要一个人痛苦,不是不给他什么,而是把什么放在他手里再夺走,这样就很容易让他痛苦了。
人的一生其实不是活在理智中,而是活在情感和感性中,这使他们很容易快乐,也很容易痛苦。
也许没有人会真的不怕死,不怕死的人或许只有神了。但人不是神,人皆畏死,畏死是人的本性,不是死有什么可怕,而是人性就是怕死的,就像人不可能不喜爱活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