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特征。而如何供养一个身体和一个感官,是生活的人的特征。生活的人生活在生活世界里,就如同一个自闭的人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生活的人是自闭的,以“自身”为壳体,生活世界是封闭的,以与人息息相关为锁链。双重的封锁,人被围困在生活之城里,生活,然后还是生活,并且由于生活之惯性,人已失去了生活之外的所有可能。人不知道除了生活之外还有其它方式寄予自身。所有选择都是生活之内的选择,或者是关于生活的选择。从出生之日起,人便堕进了这个生活之世界,被动或被迫成为一个生活的人,被捆缚在生活之轭上,至死方休。
人来到这个世界,生活之轭便自动加身,但人来到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为了生活,生活只是一个必要的前提,而不是目的。如果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生活,那你就是白白走了一遭。生命的意义在生活之外,只有当你的目光从眼前的生存之欲中离开,去关注更加高远的存在,你的生命才会有些意义,你才是真正在活。如果你终生没有一次痴迷醉人的夕阳,没有一次被永恒的星空深深震撼,没有一次被变幻万千的云霞晨雾所吸引,产生无边的遐想,你就没有真正活过,你的人生就是汲汲于生存和当下之欲的苟且。
在忙碌或者沉滞的生活的间隙,去欣赏美的和与灵魂共鸣的事物,就是从生活世界短暂逃离。在那一刻,生存被诗化了,活着被升华了。我们所享受的是生命之欢娱,灵魂之欣喜。我们不再是生活的人,我们是灵魂和神性本身。
从生活世界到好奇心世界有一条通道,那就是对存在之谜的永恒不懈的兴趣和认知。从肉体感官的世界到灵魂的世界有一条通道,那就是对美的事物的发现和欣赏。前者引导我们去不断揭示存在的谜底,后者让我们从欲望之累走向纯净和单纯。这个不由我们选定的世界,从一开始就做为一种前定的宿命,决定了我们不论是做为探谜者,还是做为美的事物的欣赏者,必要地前提都是生存。而在我们生存时,不可避免的都要过一种生活,而这个世界由于生活的缘故,也不可避免的变成了一个供应生活的世界。但生活绝不应成为我们活着的目的,它只是我们借由的工具,借由“活着”我们看到了世界之广大,灵性之纯美,万物之永恒。
时代与人生
每个时代都会有每个时代的虚伪,因为每个时代都会有自己的“主题”在这个主题之下,人将学会伪装,以符合它的需要。相反的命题也成立,即:每个时代都会有每个时代的真诚,总会有一些人会为“时代的主题”献身。如果你伪装在时代的主题之下,你就外在的失去自我,如果你献身在时代的主题之下,你就内在的失去自我。当然,每个人都无法脱离时代,所以,每个人都无法完整的保有自我。
如果一个时代过于脱离人类生活的常态,那么,这个时代即可能崇高,也可能虚假,还可能虚假和崇高并存。如果一个时代过于贴近人类生活的常态,那么,这个时代即可能真实,也可能堕落,还可能真实和堕落并存。
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会是永久的时代,但时代与时代的递转和嬗变有时会突然而至,有时又是一个不易觉察的渐进过程。也许,在时过境迁的某一天,我们会忽然发现,时代已然发生了变化,而在当时,我们却没有丝毫觉察。对大多数人来说,时代只是一个大的氛围笼罩,不管时代如何,人们总是在生活。人们会预料到世界会发生变化,但变化成什么样子总是一些想象和猜测。人们会说五年后,十年后,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但不会说世界最终会是什么样子。因为世界倘不毁灭,它就不会停止发展变化,但也许毁灭才是它最终的图景。
对于任何一个特定的时代,它都只是一个暂时的世界表象,终究都会时过境迁。所以,与时代保持相对疏离是必要的,这样,你才不会失却必要的清醒。当你以一个清醒者的身份观察所处的时代时,你就以最深的印记烙印进了时代,同时你也就超越了时代。而如果你考察的基点是整个宇宙,那么,你就会有一种超越人类世界的目光。
平常的人投入生活,不愿平常的人投入时代,而智者投入世界和人生。我总在想,不论什么样的时代,它总是在脱离世界之本然和人生之蕴藉,带有明显的暂时性和易逝性,只是“应时之需”而无法“永久”但也许恰恰因为此,时代才被称为时代。
我并不否认个人与时代之间存在着一种关系,但我同样也不肯承认个人与时代存在着某种实质必然的关系。如果某个人觉得自己与时代的关系已经实质必然化,那就说明做为一个人,他已经完全外化,不复再有心灵。
时代只是人的一种外在情境和处境,虽然人无法置身其外,但人可以选择相对疏离,以免在不自知中失去自己。做一个不合适宜的人要比做一个赢得整个世界,却失去自我的人,要幸运得多,也幸福得多。
时代与时代当然有所不同,但对于一个独立自我的人,所有的时代都没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生命不足道的外观。茫然而视,我们看不到历史,只看到古往今来的所有时间。
人本质的活在时间和空间中,只是现象的活在社会和历史中。对于人,时代只是表象之表象,只可外在的顺应和观照,而不可投以生命和心灵。所以,对于时代,保持一份内在的省察和静观是必要的,保持适当的距离和评判者的身份是必要的。以免堕入时代的虚伪和蛊惑,以及相反的:堕落和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