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之死陪葬

    老猫之死

    老猫已经十二岁了，孩子九岁。没有孩子时，老猫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老猫是一只灰色的猫，毛很长，总是懒懒的样子。在孩子的记忆中，还从未见过它捉过一只老鼠，老喜欢在炕头睡觉。孩子不怎么理它，它也很少到孩子跟前去。如果孩子偶尔抚摸它一下，它也会做出很乖的样子，应和着。可孩子从未对它有过真正的兴趣，由于它的古老和与生俱来，它在家庭中已构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被孩子熟视无睹。就像墙上的那面镜子，它从来就是一面镜子，从来就悬挂在哪儿。那面镜子在孩子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还保留着，后来自己在墙上脱落下来，摔碎了，再也不存。老猫的离去则要早得多，在孩子还是孩子时，就死去了。它是真正老死的。

    那天早上起来，家里人没有在炕角那个位置看到他，寻找时，发现已死在了柜地下。它肯定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所以，在夜里悄悄起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走到柜下面，安静的死去了。这是孩子第一次窥见死亡的神秘，不是在人的身上，而是从一只柔弱的动物身上窥到的。这是一只真正的动物的死，只有动物才会对死亡表现出如此的从容和洒脱。它知道自己要死了，就安安静静得找一个角落死去。而人在死前却要大肆的铺张，要很多人围在身边。

    孩子在长大后，经历了无数次人的死亡，但那一次的死，都不似儿时那只老猫的死那样触及他的灵魂，深及他的肌肤。

    陪葬

    赵君一家有四口人，他和老婆孩子三口人住在西屋，年近七旬的父亲在东屋居住。赵君结婚较晚，有了孩子时已近中年，中年得子，欢天喜地，自己也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每天没什么正形，逗孩子玩耍。有时竟忘了长年瘫痪在床的父亲。父亲就在东屋大声喊叫，呻吟，赵君过去探问。父亲就说这里疼，那里不得劲儿。有时也说不出什么情由。时间一长，赵君就发现，只要自己在东屋和老婆说笑，逗孩子声音大些，父亲就在东屋大声喊叫，呻吟。所以，赵君就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响，以免刺激父亲。但忘乎所以时，还是要被父亲听到从东屋发出的欢笑声，于是好像是为了提醒世上还有痛苦似的，父亲的喊叫呻吟马上就接踵而来。这让赵君又苦恼，又没有办法，渐渐地对父亲疏远起来。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着父亲，但明显的冷淡多了。父亲看他的目光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敌视乃至仇视的成分，有时甚至故意和赵君作对，弄出各种各样的麻烦，不让赵君的工作轻松。到后来，赵君甚至往东屋去时，都怀着深深的恐惧，担心父亲又弄出什么花样来折磨他。

    赵君开始变得忧郁，很少在家里说笑，逗孩子玩耍，他如父亲所愿的变成了一个不快乐的人。但他怀念他的欢乐，他因此而痛恨父亲。除了照顾父亲必要的吃喝拉撒之外，赵君很少到东屋去，也不愿意和父亲说一句话，父子俩从内心从骨子里相互仇视着。

    在有一天，赵君从外面回来，发现自家的房子出了四框还立在那儿，已变成一片废墟。老婆抱着刚会走路的儿子，披头散发地立在院中，脸上印着已干涸的泪痕。老婆告诉他，父亲趁她午睡时，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天棚点着了，她被烟呛醒时，勉强抱着孩子冲出来。去叫人时已经晚了，火已冲出了房顶。纵火的父亲被烧死在了屋里。或许这正是他的愿望，即报复了儿子，又有一所房子陪葬。

    在整理废墟时，赵君出奇的平静，无论怎样，他终于解脱了，但有罪感将永远陪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