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来了

>     “税务局的，以前没有玩过他。”

    “好。小苗你先打听好什么时候交钱，什么地方，摸摸那家伙的路线，什么时候下手合适。”我嘱咐说。

    小苗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顺子看着我：“七哥，那个小妞呢？还泡着？”

    “你啥时候关心起我的私生活来了？管你屁事！”我笑嘻嘻地说。

    “别叫那个女人把咱哥几个给毁了！”顺子重重地吐了一口痰。

    “不行，干完这一笔咱就收工，我的心里没底。”

    “行！干完这一笔咱先躲躲，有事再集合。”

    我把烟灭掉“抓紧行动。”小苗和老五都点点头。

    这些天我和琳的关系发展地飞快。我觉得其实我们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相似别看她在外人面前淑女似的，实际上在我这里简直就变了一个人。

    “楚，看你整天二流子似的混，有什么出息？”她业余工作就是数落我。

    “我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也不甘示弱。

    “等你叫的时候，早就黑天了。我可没有耐心！”“我也没有叫你等我啊！想走就随便，我也不强求。”“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她翘起了嘴唇。

    “我后悔才怪！你走我决不拦你！”我无所事事地翻着那本早已经翻烂了的杂志，头也不抬的说。

    “走就走！谁求谁啊？”她气鼓鼓地从沙发上拎起背包“我走了？！”“走好。”我漫不经心地说。

    她把鞋跟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弄得很大，出门的时候还恶狠狠地把声音弄得老大。

    过了三分钟，我说：“进来吧。在门口站着累不累啊？我又没罚你站！”她轻轻推开门。

    “别以为是我愿意回你这个猪窝啊！我是想要走也要吃完午饭再走，要不可便宜了你！”琳吐吐舌头“今天想吃什么？”

    事情进展的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那个局长老头在我们跳上车的时候就乖乖地把手提箱交给了我们，还领导一般地挨着我们看了一圈，那眼光叫人毛骨悚然。

    “看什么？挖掉你眼珠子！”顺子拿刀子在老头的面前划了划“想破相？”

    老头笑了“为这点钱还不值得，你们要用就拿去好了！”

    我冷冷地看着老头，觉得有些古怪。

    “山水有相逢，谢了！”我抓起手提箱跳下车去。

    顺子和老五跟在我的身后。

    “这老头倒是爽快。”老五说。

    “兄弟们，咱们在这里分开吧。”我低声地说“钱明天我打到账户上，没事就出去乐乐吧！”

    “老七，怎么了？”顺子莫名其妙地问我。老五也诧异地看着我。

    “感觉不好，要出事。”我的话有些颤。

    第二天我照老规矩把钱分成四份存到了我们四个人的户头上，然后都消失了。

    我无聊地在家里看电视，或是打电话和琳瞎侃半天。逢她休息她还会来我这里给我带些吃的过来，给我炒几个菜。

    “整天待在家里面孵小鸡啊？”每次她都不满地这么说。

    “省得你去买鸡蛋！”我无精打采地回应着“最近心里烦，没有精神上街。”“还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上街也懒得上，我看你还是到看守所蹲着去吧！那里你想去还去不了！”琳一边收拾房子一边嗔怪我说。

    我懒得理会她，就不再说话。

    在饭桌上，琳突然对我说：“在家没什么事，下个礼拜天就到我家去吧。”

    “干嘛？要拍卖啊？”我说。

    “你以为你还值几个钱似的！下个礼拜天是我妈的生日，我们总不能这样偷偷摸摸得，见不得人似的。”

    “我怕见人啊！再说了，我是什么身份啊？你的未婚夫？”我嘿嘿地问道。

    “你有点正经行吧？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看来琳真的决定生气了。

    “去就去呗！”我小声得嘟囔着“你看，还没有嫁给你，就实行强权政策了！”

    “什么？你嫁给我？哈哈哈”琳坐到我的腿上哈哈笑了起来。

    6。

    如果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选择不去琳的家－哪怕她求我也决不会去，哪怕是打死我。

    可我还是去了，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还大包小包地提了很多东西。实际上那些东西都是琳买的，我懒得上街，更不用说买什么礼物了。

    琳的兴致很高，整个上午都拽着我大小商场的走，我带着墨镜，就像通缉犯似的。

    “买东西还带什么墨镜啊？摆酷是吧？”琳挽着我的手，笑嘻嘻地问我。

    “夏天来了。”我故作深沉地说。

    “你神经啊？整个一个坏蛋模样！”

    “我没有说自己是一个好人啊！”“你就是一个坏蛋！超级大坏蛋！”琳狠狠地掐了我的胳膊一下。

    “别这样啊！叫人家看到还以为你抓住了本。拉登的同伙呢！”

    琳的家里面装饰的很豪华，我觉得自己看走了眼，琳整个是大家闺秀，家道丰裕。整天和我这个游民“鬼混”的确是委屈了她。

    琳的妈妈很矜持的拿眼光使劲地瞟我，好像在审问一个罪犯似的，心里可能在琢磨着我把她的宝贝女儿怎么了似的。

    “你就是琳说得那个楚吧？”老太婆开始审问我了。

    我心里觉得有点发毛。琳认识得并且叫楚的人大概没有几个，何况是今天领进家门的。

    我应了一声。

    “最近你的公司生意还好吧？”老太婆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公司？”我一头雾水。

    “是啊。琳不是说你开什么电脑公司吗？”“哦、哦、哦这个嘛，还不错－生意马马虎虎。”要不是我反应快，非穿帮不可。

    我狠狠地瞪了琳一眼，说啥不行啊？电脑那玩意我还没有碰过呢。

    “妈，别审了！人家腼腆，你还老问什么啊？”琳马上打圆场“赶快做饭吧，爸快要回家了。”这还差不多，救人于水火之中，胜造八级浮土。

    老太婆言听计从的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去做饭。你陪陪客人。”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琳开始拿出她的相册向我炫耀。不是那个男的对她曾经有过好感就是谁已经成为什么名人了。

    “你烦不烦？我来你家活受罪啊？”

    “你叫你来啊！不原意你就走！”

    “走就走！”我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敢！”琳狠狠地把我按下去“今天你哪里也别想去！”

    空气一下子黯淡了下来。气氛变得停滞，弥漫着一种腐朽的味道，没有风。

    我想起不久前说得那句话：夏天来了。

    琳开门把她爸爸迎进门的那一刻，我的头嗡的一下子，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完了！”

    老头很大方地握了我的手一下：“哈哈，山水有相逢啊！”我有些呆滞地点点头。

    “怎么，你们认识啊？”琳有些奇怪地问道。

    “哦。见过一次－你的朋友可能没有印象了。”老头无所谓地笑笑。

    老头让我进了他的书房，他在后面重重地把门关死。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的朋友挺够意思，打死也不说你在哪里。今天你倒是送上门来了。”他点起一支烟，顺手递给我一颗。

    “你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吃多少让你们吐多少。顺子是吧？挺横，想给我破相的那一个，已经快挺不住了，还硬！”老头不咸不淡的说。

    “你把他怎么了？”我的头大了，这一次失手足可以毁掉我们。

    “也没有什么。就是找他谈谈。建筑公司的那个伙计招了，你们还有一个女孩同党吧？有时间大家一块坐坐，你说的，山水有相逢嘛！”老头意味深长地吐了一个烟圈。“你们还嫩，和我玩？！”

    空气凝滞了。

    “钱我可以还给你。把我的朋友放了，咱们扯平。”我一字一句地说。

    “哈哈哈”老头放肆地笑了起来“那几个钱我会在乎？我要你们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跪下来求我！”

    “休想！”我紧紧咬着牙根“别把兄弟们逼急了，你心里有数，自己也不干净！”

    “那好，你就等着给顺子收尸吧！顺便告诉你，别打我女儿的主意。”老头恶狠狠地盯着我’“你们几个我会慢慢收拾！”

    老头和气的把我送出他的家门口。临走还和蔼的说：“这么急就回去啊？吃完饭再走吧”

    我冷冷的说：“不必了！”

    琳莫名其妙地盯着我们：“怎么了啊？”我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扭头就走。

    琳在后面大声地喊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泪水却滑滑地流了下来。

    7。

    大街上一片苍白，耀眼的光芒钻进眼里刺得生疼，人们匆忙地小跑似的活动着，车水马龙拥挤吵嚷，一切都变得空洞而寂寞。

    我站在马路中央，后面的车开始停下来，使劲地按着喇叭。有急性子的司机跳下来，跑到我的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吼着：“你有病啊？找死啊！”我挥挥拳头“你说谁呢？”司机一看我的架势也就不再说什么，回过头去，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我觉得一切突然变得很无聊。

    我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琳，并且陷入到一个麻烦中。

    顺子还在那些狗日的手里。

    一想到顺子，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还是人吗？哥们陷进去了，我还在这里想儿女私情，真他妈的忘恩负义、重色轻友！

    我匆忙地从马路中央跑到街的对面，掏出电话。

    我先给老五打了电话。

    “老五，你在哪里呢？”耳边传了海浪拍击的声音。

    “我在海边呆着呢！怎么，有活了？”

    “有没有给顺子打过电话？”我的声音有些急促。

    “没有啊！怎么了？”

    “顺子被人抓了。你不要找他联络了，自己也小心点！”

    “哪个王八蛋干的？！我马上回去！”老五说完就挂了电话。

    小苗的手机没有开。我留言说，开机就给我回电话。

    家是不能回去了。说不定还不等我进门口就有几把枪顶着我的脑门呢！

    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酒店住了下来，等老五和小苗的消息。

    这么干等了两天，老五回来了。小苗也回了电话，说马上赶回来。

    到晚上我们三个人凑齐了。

    老五骂骂咧咧地说：“顺子怎么这么倒霉，往枪口上撞？！”

    小苗说：“我被上家卖了，他们在四处找我。那天在酒店幸亏我发觉的早，要不也进去了。”我先是不说话，大口大口地抽烟。

    老五急了：“老七，有话说话，有屁放屁，你这么闷着算什么事啊？”我瞪了老五一眼，没有答理他。

    小苗看了老五一眼：“你别急，七哥在想办法。”

    我缓缓地把琳和他老头的事说了一遍。

    老五和小苗闷不做声。

    后来，小苗小心翼翼地问：“七哥，这么做行吗？”

    老五沉不住气了：“什么行不行的？咱们又不伤她，等他们放了顺子，咱就放了他女儿！”

    小苗看着我：“这件事七哥做主吧。”

    我闷声地说：“就这么定了！顺子出来咱就走，越远越好！”我们坐着，谁也不说话，空气沉闷着。老五骂了一句：“妈的，这鬼天气！闷死谁啊？”

    我呼了一口气说：“夏天来了。”

    第三天，我的电话响了。

    老五和小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紧张地看着我的手机。

    我示意他们噤声，然后拿起电话。

    “谁啊？”

    “楚，是我！你现在在哪里啊？”

    “我在外面，你呢？”

    琳在电话那边喘着粗气：“我到你家去了，家里没有人我是偷跑出来的爸爸把我锁起来了。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啊？”

    “没事，一点小误会。你在那边别走，我去接你！”

    琳应了一声。

    我是确定琳的后面没有跟着人才把她拉进出租车的。

    “怎么了啊？神神秘秘的，有人抓你啊！”琳朝我嚷着。

    “别说话！开车！”我压低声音对司机说。老五冷冷的在车前边坐着，拿眼光瞟了琳一眼。

    琳看我严肃的样子，也就不吱声了。

    到了酒店房间，琳看着房间里面的小苗和老五，很惊讶地看着我。

    “楚，你有病啊？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

    “别说话！你被绑架了！”我冷冷地说。

    琳盯了我足足有一分钟，看我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转身就要跑。

    老五和小苗上去把她按住，然后捆在凳子上，嘴里还给她塞了一块毛巾。

    琳委屈地看着我，泪水滑滑地流了下来。

    老头接到我的电话的时候，很明显声音颤了一下：“你把我女儿怎么了？”

    “没怎么，她活得好好的。我的兄弟怎么样了？”我不想和这个老头罗嗦，直接地问。

    “他也没死。你想怎么样？”老头沉不住气了。

    “很简单，我用你的女儿换我的兄弟，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走我的，你干你的。”

    “好。我先听听我女儿的声音！”老头颤颤地要求着。

    我把琳嘴上的毛巾拿下来，话筒还不及放到她的嘴边，她就破口大骂：“楚，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我把毛巾塞进了琳的嘴里。

    “老头，你听到了，你女儿底气还挺足！今天晚上8：30，开发区林场见！”说完我不待他答话，就挂断了电话。

    琳愤怒地看着我，眼睛里面快要冒出火来了。

    我没有理会她，回过头来嘱咐老五说：“今天晚上弄辆车，顺子出来咱就走。”“好！”老五点点头走了出去。

    8。

    开发区林场地形我很熟悉，所以我也有把握等把顺子救出来之后顺利逃脱。

    晚上空气很沉闷，快要下雨的样子。

    老五开着车，小苗押着琳，我在车前排坐着，指引着路。

    我们提前10分钟到达，车停下后我让老五打开车灯照亮路面，小苗和琳在车里面坐着，我们走了下来。

    8：30，路上驶来三辆轿车。在我们10米的地方停下来，老头从中间车里走了出来。

    “人我带来了！我女儿呢？”我挥挥手，小苗把琳押了出来。

    “我兄弟呢？”他们的人把顺子抬了出来。

    “还有口气，送医院还有救！”老头的口气幸灾乐祸。

    “妈的！老子拼了！”老五看到这情形，挥着枪要冲上去。

    我压着老五的手：“他们人多，救了顺子就走，别惹事！”老五骂了一句。

    我拿枪顶着琳的头，朝老头喊着：“我们人去接顺子，我送你女儿过去！别耍花样，要不然大家同归于尽！”

    老头喊道：“好！你们过来！”我押着琳，慢慢地朝老头那个方向走过去。

    老五提着枪，小跑似的冲向顺子，然后把他抱起来，被退着走向这边的车。

    我压低声音对琳说：“琳，别怪我！我是迫不得已！你恨就恨我吧！”琳呜呜地哭着，挣扎着，我明白她的意思，就把她嘴里面的毛巾拿了出来。

    “爸爸，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啊？！你为什么要抓他？”老头无奈地看着我们，没有答腔。

    琳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眼神空洞的望着我，平静地说：“楚，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老五已经把顺子放到车上，一切安排妥当了朝我按喇叭。

    我低低地说：“琳，原谅我！我想过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嗯。坏蛋，你走吧！我怎么恨不起你来。”琳悠悠地说。

    “琳，我走了！”我转过身来，失神地朝车走过去。

    我知道，这一次将是我和琳的诀别。

    第三步，枪响了。

    琳倒在了我的身上，我也倒下了。

    沉闷的空气一片死寂。老头举着枪，呆呆地看着我们。

    琳用手捂着胸口。

    “爸爸你为什么开枪？”

    “琳！琳！琳！”我发疯地大叫着“你别死，我爱你！我还要吃你做的饭、让你给我洗衣服、和我斗嘴。”我的呼吸渐渐重起来，我摸了一下胸口，粘糊糊的血液流了出来。

    子弹穿过琳的身体，钻进了我的胸口。

    “王八蛋！”我摇摇晃晃地让自己站起来，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举起枪，对着那个黑色的人影，瞄准。

    “砰”我一扬手，子弹出膛。

    我缓缓倒下，模糊中我仿佛听到两声枪响。

    沉闷的天空忽然有雷声回响在耳边。

    一个声音缓缓地对我说：“夏天来了”

    初稿于：5/30/02 3：26 pm于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