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之

nbsp;   大概隔了一个礼拜。

    晓蕊回家不问，只说：“爸，我回来了。”

    沈爸反问：“今天又有什么不懂的？”

    晓蕊说：“没有。今天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问。”

    这回总算轮得到安妈插进一句语“心情不好？今天一整大都是晴空灿烂，你怎么会心情不好？”

    晓蕊回一句“就是因为晴空灿烂，心情更不好！”因为晓蕊明白一件事，只要天气一好起来，她就碰不上他。

    一连几天心情不好，不好意思迁怒父母，晓蕊放学回到家又开始问了“爸，平行线真的没有交集的可能吗？”

    这一句，还连问了三天。

    惹得上高三的姐姐沈苹忍不住骂“笨瓜，学校老师没教过你平行线的定义吗？平行线者，乃一平面上的两直线，可任意延长，始终不相遇，即叫平行线。”

    晓蕊因此对“始终不相遇”这五个字，心上隐隐地带了一点恨。

    因为有阵子没见到他，晓蕊以为他改变例行公式，隔了近三个礼拜，才在火车等会车时，镶向与火车轨道平行的马路，注意到一辆重型机车，而他，正伸着一双长腿，跨坐在引人注目的机车上等红绿灯。

    从此，她明白，下雨天，等于火车，等于见得到他；而出太阳，等于机车，等于错过他。因为他的缘故，晓蕊总希望老天常下雨，前晚的气象预报遂成了翌日的心情指标。

    晓蕊注意到他并不是一个眼睛到处膘的人，身处在一车厢爱打屁的高校生里，端庄稳重、俊雅有格的他简直就是一朵开在攀墙喇叭花里的孤挺百合，傲然有气质。

    因为年纪的差距，个性内向文静的晓蕊从没妄想过任何事，只是默默地在暗处欣赏这朵“孤挺百合”

    为什么是“孤挺百合”也许百合是理想、纯洁的化身，而孤挺百合的花语恰巧是骑士之星，让她联想到骑车的他，宛如一抹流星在风中燃烧的模样。所以那阵子，晓蕊上画室补习时，总是拿百合来当模拟题材。

    刚开始“眼界很阔”的指导老师觉得她挑的主题不仅无聊又没创意，但缴钱上课的是大爷，她既然爱画，他也不能说不给她画，只不过不太爱晃到她这边来。

    晓蕊画的二十张百合作品里，有含苞的、盛开的、被雨打过的、半凋零的、完全凋谢的、静物的、抽象的、印象的、水墨的等等不同风格，颜料从炭笔、粉彩、水彩到油料皆有，算是变化多端，未有重复。

    老师转到她身后，见了她第二十张百合作品，两大掌一击，掀眉问一句“你叫这幅画什么？”

    晓蕊手指勾着调色盘，嘴咬着笔，认真专注地添上一笔，轻声道：“御风的百合。”

    就是这张被奔驰的风扯乱轮廓的“御风百合”让指导老师闭上嘴巴，不敢对她倚老卖老了。

    “御风百合”后，晓蕊不再画百合了。她改画他，一画就欲罢不能，停不住笔，不论指导老师怎么问：“你叫这幅画什么？”

    她还是那一句“御风百合。”

    老师看着画，摩挲着下巴额找碴“古人有长得这么后‘现代’吗？”所谓后“现代”指的是挺鼻、大眼、性格的酷下巴和一铲一铲往上添的油画涂鸦法。

    晓蕊斜“青”老师一眼，回顶一句“你又不是古人，怎知古人没有长得这么后‘现代’的？”

    指导老师被她这种“子非鱼”的理论给问倒，吃瘪后，算是败给她了，这个败，除了服她画得“有意思”以外，他认为，以她对某件事的执着与疯癫程废，给她十年隔离现世，她有成为二十一世纪的梵高二世的潜能。

    她以一种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指导老师，闷闷地应一句“焚高岂是随便给人当的？有人能说疯就疯吗？”

    有一次！就那么一百零一次！好久不见的他再度搭火车，坐在晓蕊对面，弓着膝的长腿微伸向走道，两人之间站了一堆碍眼的男生，其中一个的书包，像关山阻道的喜马拉雅山，遮去他右半脸。

    禁不住好奇，晓蕊微探头想把他手上书本的书名窥清楚，怎知那些高中男生突然往旁边空出的位子落坐，屏障陡然撤除，他俊朗的脸一现，倒让她有那种曝露在他面前的无助感觉。

    他的一双锐目盯上晓蕊，她腼腆的倾下头，小脸红得像苹果。

    他没笑，也末露出不悦的神情，坦然把书调正，让她一目了然地看清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