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与懊恼,偏过头,却见何筱婷和易绪斌躲在珠帘后指手划脚地看热闹。她做了个叫救命的口型,何筱婷却直耍宝嘻笑,何筱静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真想掐死她。
吃过酒糖,戴着大眼镜的有为青年欠身说借个洗手间。好巧不巧,他正低头掀开帘子,何筱婷“刚好”龙卷风似的冲出来,把他撞了个标准的狗吃屎,青年满地摸索眼镜,露出平口银牙,紧张兮兮地说:
“我的眼镜啊,镜片裂了,我毁了,我今天别想看东西了!”
那对夫妇赶紧搀起爱子,有为青年却被黏嗒嗒的异物沾满双手。这一摔,油亮光滑的头发也塌了,露出头顶一块光秃漠地,何筱婷忍住爆笑,扑抓满地乱窜的阿弥。
“臭小猫!不要跑!你又乱大便!便便到人家手上去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是说,手上可没动。她朝青年的爸妈九十度大鞠躬。“大叔、大婶,对小起!我家的臭猫咪年幼无知不懂事,冒犯了大哥,我一定好好揍它一顿,把它给阉了”
大婶忙打圆场。“别!虐待动物会受恶报的,关起来就得了。宏儿,你有没有跌伤?走,我们回家清洗干净。”
何方觉得不对劲,可也只有跟着赔罪安抚。“武威兄、嫂子,真对不住!小孩莽撞”
何筱婷则管不那么多,抓了何筱静就溜。“姊,我们去教教小猫!它不乖,要加强训练!”
何筱静得救,一口气跑到屋后堤防上。她喘个不停,又想笑。“贼丫头!爸一定知道是你在搞鬼。”
易绪斌大跑步追来,紧张兮兮。“筱婷,你真的要阉了阿弥?这样对待动物大残忍了,你放它一马”
“你又‘花昏’啦?阿弥是小姐,要阉也无从阉起。”何筱婷一笑不可收拾。“想代宠妃受过?要阉就阉你好了!”
何方当初大概没料到连招租房客都会发生“买一送一”的情形。
刘灵芝千里迢迢离乡来投奔儿子,没想到一进何家就像黏上麦芽糖,再也不肯离开;易绪斌这块夹心饼尤其为难,目前他是暂无能力搬家的,可是占用人家的空间更不好意思。在找何方密商下,他才说明父亲英年早逝,寡母独力抚养他长大的苦情;如今,老家凋零,母亲的身子也不挺硬朗,她手上那捆花布包就是易家所有家当;此番是要和儿子相依为命而来,如果此处不可栖身,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何方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一听易家母子可怜的身世遭遇,心软答应将一楼角落的贮藏间拨给刘灵芝,并雇用她在店里当班,好添个人手。易绪斌铭感五内,感激涕零。
可是,何方可万万想不到一时好心,却给自己招来不得安宁的日子。刘灵芝性子别扭又多嘴,诸事看不顺眼,也不知寄人篱下该忍辱负重,与人和平相处的道理。每天打从他下面的动作到汤头调味,从碗盘的花纹到桌椅、电视的摆法都有意见,像只老母鸡般,每天哕嗦个不停,唠叨得何方头皮发麻!每天光见两个老人当着店头吵嘴——
“你老太婆可不可以让那张劳累半辈子的嘴休息一下?我开面店开了三十多年,连下个面都需要你指点吗?谢谢你的好意!你是我请来收碗、洗碗、抹桌子的,做好份内工作就大恩大德感激不尽了。”
“喂!你这老头说这话是啥意思?我是好意关心,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做,瞎忙?换做别人,我还懒得说呢!可我就看不惯你那汤头的怪味,什么牛肉?大象肉还差不多!”
“我的牛肉面店开了数十年而屹立不摇。天天爆满,就是粉碎谣言的最佳明证。”何方一肚子气。
“他们是来尝尝什么叫做‘牛肉牌大象肉’的!”
“我修养好,不跟你老太婆胡诌。”客人愈聚愈多,也不叫食,光看他们吵嘴逗趣就饱了似的。
“心虚是吧?旁观的都是明眼人,你老何的面子挂不住啦。”
他家古有明训——不与女流相斗。否则,够这土婆子瞧的!何方把菜刀一剁。“那你说,你有什么本事?东指点、西指点,我看你是半瓶醋咚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