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

    我还是喜欢梅子。酸中有甜，甜中有酸，不一味的酸或者

    甜，永远不会让人腻味。

    ——网友论水果语录

    最早在书本上见到谈论梅子，好像是成语“望梅止渴”很佩服曹操的狡猾。又有些不信他编个鬼话能够起那么大作用。自己就心里默想了一下梅子，果然口内盈盈生津。但是还是不理解军士们能够忘记口渴。很口渴的时候应该很难受，轻易不能够忘记的。

    小学四年级以前在家门口读的。不是因为学校近，是因为太远，得下一座高山，过几座木桥，在一条溪谷中走1个小时才能够到达，而我住的山坳上人口也不少，村小就在坳上特设了分校，让10岁以下的学童能够不走远路上学。分校很好玩，一个教室，两头都是讲台，学生分两半背靠着坐，一二年级面对这边，三年级对那边。老师是一个下放知识女青年，胖胖的，好像很瞧不起她的女学生，经常皱眉冷观衣衫褴褛的女学生。当然她也可能看不起男学生，但是她皱眉冷观女学生的时候明显要多。我启蒙比较早，5岁左右，从家去分校需沿一个山梁走500米。经常是在我走出家门250米的一个坳上，一位姓周的三年纪男同学会拦住我，向我陈述那边山里发生了或者可能发生的事情，然后问我有兴趣去看看不？我们就把书包藏在一个茅草丛里，去他所说的地方考察。有时候走出去很远，我都累了，不想走了，周同学总能够鼓励我坚持下去。所以我对野猪是怎样在稻田里洗澡，大蛇怎样不急不躁慢慢横路而过的情形至今记忆犹新，主要是见的多了。当然我也很清楚梅子开怎样的花，梅子怎样长大，怎样爆米变黄变红变乌，我甚至知道梅子小如黄豆、核还软的只是一泡水的时候的味道。我不觉得我总去山里有什么不应该。只是期末放假后的一个夜晚，我早早的睡觉了，父亲用竹枝梢条猛烈的袭击了我赤裸的身体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一个学期在那教室呆过的时间不到两周，还是将每个上午或下午都累计起来的数据。这数据至今都让我坚信自己对梅子的了解无与伦比。也让我不因为自己那时候就敢怀疑书本或者曹操而骄傲。我那是太懵懂，还没有对书本产生应有的敬畏。

    对梅子产生很美妙的感觉，是在中学读诗经的时候。诗经国风召南有摽有梅篇，诗云：“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我惊奇诗经能够用这样简约和重复的语言把一个满腹心思的姑娘写活了来。诗篇动作描写只有两个：摽、塈，场景描写只有三个：其实七、其实三、顷筐。但是那姑娘怎么就活脱脱的凸现出来了呢？我甚至清楚的看到了姑娘留一根粗大的独辫，穿红地白花袄子，脸很白，颊粉红，眉眼很清秀。她采摘梅子的表情有几分哀怨和忧郁，但是那么好看，她挎筐摘梅子的动作也那么灵巧好看。她太动人了，能够让见到她的男人为她发痴，跟她去或者带她去任何她愿意去的地方

    以后参加工作了，梅子初上市的时候，不顾价格如何贵，只要好，必定先尝为快。记得是在清水江畔的那个小镇（小镇两省四县交界，有许多外县的人来赶集），我沿摊贪看梅子，见一处梅子没有红透，就对摊主发感慨说：“这梅子都没怎么红啊！”不想挨骂了：“你宝实（邻县方言，蠢宝的意思）！这是佩（邻县方言译音，白的意思）杨梅（一种熟透不红的杨梅）！”声音土气，然而娇憨好听。抬头看摊主，是位十六七岁的姑娘，眉眼很好看。我心里立刻笑了：这不是诗经里摽梅子的那位姑娘吗！我有些怪国风采集者敷衍塞责，没有把人家卖梅子的诗句采集到。旋即悟到那时候商业不发达，梅子是不会拿去卖的。我没有买她的梅子。她的梅子肯定不是“佩杨梅”但是我不反感这姑娘。我肯定不是因为她漂亮就不反感。但是，我是因为什么不反感她呢？

    荔枝有许多好听或奇怪的名字，比如妃子笑、桂味、糯米糍、胭脂红、玉绣球、黑叶、丁香等等。梅子分类好像比较简单，大多以产地和熟果色泽分，比如白种、红种、粉红种、乌种。吃法也单一，鲜吃才地道。至于梅干、罐头、梅子酒，只要不是故意抬杠，谁也不会硬要把它们归拢到梅子的吃法里来。不过大家可能会忘记梅子的一种烹调后的吃法：做成梅汤。听说过这样的吃法，没有吃过。自我摸索做成功，估计有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