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的人

    离婚前的几天，每个白天和黑夜，生活怎么变成这样？推门前我还在想，你是睡了呢？还是一如过去恩爱的日子，在每个寂静的夜晚，迷离着睡眼等我回家。

    推开门，呛人的浓烟扑面而来，吓的我紧走两步。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是你吗？我的爱人。

    浓浓的烟雾以一种凝重的力量直击我深爱你的心。我楞楞地站着，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场面。结婚五年了，这是第一次。

    你就这样颓然坐在地上，地上布满了烟头。窗外皎洁的月光斜照进来，床上的孩子在甜甜地沉睡着。你低垂着头，平日里美丽生动的脸庞被垂在一边的长发遮掩着，我看不到你的表情，只看到那缓缓不断的烟从无限深情的青丝中飞舞出来，我看不到你的手，我想你的手一定很难堪地抓着一支烟，狠命地吸着。这样坐了多久了，我的爱人！是从我中午上班离家时就一直这么坐着么？一直坐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那么，有七个多小时了！我不敢想象。

    我们这是怎么了？2005年2月18日夜里的那场冲突为什么在我的无语中竟然有那么激烈，我们不是深爱着吗？你怎么可以那么不计后果地做出离婚的决定？怎么可以那么随意地抛出那些恶毒的词句？五年了，我的爱人，你在我眼中的印象一直是那么完美，然而那晚我第一次看到你对拧着眉头的表情，第一次看到你对我遏里斯底的吼叫，那样子可怕极了我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的内心极度的恐惧。后来，在邻居的劝解声中，空气安静了。你坐在地上，就是现在这个姿式，一点也没有了女人诱人的风姿，软软地，无力地垂着头，用最软弱的姿态开始对我进行最有力的还击。

    记得我们曾相约，我在家是老大，你在家中是独女，因为是自由恋爱而结婚，我们无论有多大的委屈，也不要对父母说，不要让老人们牵挂，不要让弟妹笑话。我们曾约定，永远不能说离婚二字，不管我们多么冲动。我们还约定了许多许多

    “不能动手打人！”这一条我们没有约定，我们从没想到要约定这一条。结婚五年了，我们虽然有时会小吵小闹，但真正的吵架，记得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结婚一个月后，因为翻院子里的菜地而引起的闲言碎语；第二次是在孩子十个月的时候，因为看电视和哄孩子；第三次是在去年十月份，那天晚上我因工作压力太大而想看一会儿电视，你说你第二天要进货，我影响了你的休息。结婚五年了，我没有打过你一巴掌，可是你认为我动手了。是的，我承认自己动过手，但我把你摁在床上，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冲动。其实每次这些事件发生过后，我对自己的行为都很懊恼，但迫于男人那种死要面子所谓的“尊严”我都不肯向你低头认错。可是，虽然在五年中这种事件仅仅发生了三次，但你一定绝望地想：你开始打我了，你竟然开始动手打我了！

    最后一次争吵，我想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了。我没有去哄你，摔门而去。我在空空的街上游荡，看万家灯火一家家地熄灯入眠。

    想一想，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们为什么总因为一些小事争吵呢？本来我们每天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白天我在一家it公司上班，你要坐公交车到市里卖衣服，好不容易只有晚上才能小聚一夜，我们本该开心地有一个快乐的夜晚才是，怎么会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呢？我想，也许我该离家出走一段时间了，后来我躲在单位的值班宿舍里呆了二十六天。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开始犹豫了。你是不是早上出门时会把钥匙忘在家里；半夜你在恶梦惊醒时，没有我在身边，你该是怎样的无助呢？或者，你烧的水是不是又忘记了关电炉现在的你，是看电视吗？还是早已入梦？那已是凌晨两点了。最后，我终于向你低头认错接你回家，我害怕你不肯原谅我，让同事到商场找你，看到你还是和过去一样，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高兴么？你知道那天你脱下外套围在你的身上，你头靠在我肩膀上时，我的心里有多么幸福吗。

    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在2005年2月18日夜里当你铁定主意提出要和我离婚时，我没有心理准备。你的爱早已把我宠坏了，就象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不知道自己穿多长的裤子、穿多大号的鞋、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多长时间应该理一次发，五年了，这些事情全都是你给我张罗着，我害怕自己在失去你之后应该怎样安排自己的生活，我害怕我们的女儿再同你一样得不到应有的母爱。看着你坐在地上的样子，我本能地想去抱你起来，但这次我没有，我感到了深刻的心痛，那一瞬，我决定延长这份难忍的苦痛。让体验了太多快乐的我感觉一个男人最深切的自责。

    你一定感觉到我回来了，感觉到我就在你的面前，就在你的面前这样看着你，这样心疼地看着你，你却头也不抬，任我的心被你的烟火烧烤着。你是最讨厌抽烟的，平时我抽支烟你都反对，你怎么可以抽烟呢？

    所以在我看来，你的抽烟无异于服毒。而你，竟一连抽了那么多，烟头扔了一地。你以你最不喜欢的事物来折磨自己，以我最不喜欢看到的你来折磨我，以一颗痛苦至极的心去折磨另一颗同样痛苦至极的心？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你，我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地记忆着你现在的样子，我要将此刻的你定格成一个永久的画面，置放在我本已脆弱的心间。我知道这个画面是我内心永远的自责了，我知道从此我们之间不再平衡，我永远地欠着你了，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我想让你知道，从今以后，只要有香烟的味道，就会有一颗忐忑不安愧疚万分的心想着你了，那么，你还不肯起来吗？我静静地看着你，看着浓浓的烟雾熏烤着你美丽的脸，熏烤着我早已脆弱的心

    二五年二月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