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一串糖葫芦

    命运啊，你是一柄重锤，你砸粹了懦夫脆弱的外壳，却缎造出一群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大年三十，我把铁勺子伸进倜倜的糖浆里搅动着一串串白白的热气迫不及待跑了出来，不一会儿，甜暖的气息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弥漫着。我掉过头来，问爸爸：

    “我做的糖浆甜不够？”

    爸爸坐在一张旧藤椅上，浊黄的电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在了后面的土墙上，黑沉沉的象一个阴郁音符。他用鼻子狠狠地吸了吸空气，说：

    “够甜了！”

    够甜就可以做糖葫芦了。我站起来，到屋外取白天从山里摘的野果子“山里红”

    这时，爸爸叫住了我：

    “永，明天是大年初一，你一年从头忙到尾，该歇一歇，明天不要去卖糖葫芦了。”

    歇，我能歇吗？

    一歇，我那新学期的学费不就完了？再说，大年初一，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压岁钱，糖葫芦还可以卖个好价钱呢！

    我正想向爸爸解释，忽然看见他的眼里盛满了愧疚，话便咕嘟一声吞回肚里。

    爸爸的右腿是在城里的建筑工地上摔伤的，那一年我才六岁，我还不大懂事。大约是家庭经济困顿的缘故，和我一样大的孩子经常欺负我。那次，我被他们饱打了一顿，哭着回到家。爸爸看着嘴角淌血、哇哇大哭的我，额上暴起了青筋。他一把仍开拐子，大声地对我说：

    “哭，哭有什么用，男孩子要有骨气！”

    爸爸的话象山一样重。

    他用一只脚立在红彤彤的斜阳里，象一尊不屈的石雕像。从这一天起，我知道做一个男孩子，要学会坚忍不屈。

    十岁那年，我已经跟母亲下地干活了。

    夏忙里，骄阳似火，我还稚嫩的小手，便拿起一把沉沉的镰刀，开始割时，胳膊酸痛极了，手上满是血泡。当我想歇口气时，我看见母亲不停地在收割，汗水淌过她的脸；我又想起了坐在院子中，在等我们回家的爸爸

    我是家里的男子汉，该为家里分忧解愁。我不能歇！我又狠命地干起来。母亲在右边，我在左边，两个人比赛割。有时我一口气割下一大片，比母亲还快呢。

    十三岁时，我就能塁得很高很漂亮的草垛，在场上围起蒙古包；我还学会了扬扬，在凉风习习的谷物上，谷粒被我撒成一条金色的带子，飘在蓝天上；我也学会了大人般的犁地，用嘹亮的鞭子回荡在晴空里

    除了做家务和农活，我还养了一大群鹅，还得利用课余时间去做些卖瓜卖菜的营生。有了钱，爸爸就可以多吃一些好菜好饭；有了钱，母亲就可以少一些负担；更重要的是，有了钱，就可以交上我下一个学期的学费。

    苦难往往是最好的老师，苦难的生活使我一天天地成长起来。我喜欢读书，我知道知识是可以让我家走出苦难的途径。

    大年初一的早晨，天气特别冷。我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家门。车上载着一架子糖葫芦，火红火红的模样象一树怒放的梅花。在那些充满过年喜气的乡村里，我穿街过巷叫卖着糖葫芦。

    “我要一串！”

    “我也要一串！”

    我收着一个个小角钱，望着小朋友们舔着嘴唇高兴地跑开，我沉思了。我17岁了，放花炮，闹着要新衣服的日子早已不属于我了，上苍给我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生活。我必须用自己的双手，去打开一扇属于自己的幸福之门。从年初一到十五，我穿行在花炮声、欢笑声和锣鼓声中，终于为自己赚足了交学费的钱。

    剩下最后一串糖葫芦了，我竟然舍不得卖掉。我把它留给了自己。在回家的路上，我砸味着甜甜的糖葫芦，在想象着爸爸妈妈难得的笑脸，忽然间觉得甜蜜的生活是可以自己创造的。顿时，我觉得眼前的一切，便如口中的糖葫芦一样，变得有滋有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