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

    逼仄的小径，斑驳的灰墙，阴晦的青苔——让人感受着岁月悄无声息地奔走也同样处处留痕。它的威力恰好跟挥拳击风截然相反。这种感觉是晦暗冰冷的。

    出了巷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河流横恒在道路之中，如同一把白刃剑将道路硬生生的劈开，将刃身嵌了进去，露出闪着青光的刀背。夕阳的余辉柔和的铺洒在上面，仿佛镀了一层金。金属栏杆一字排开，傍河而立，看上去就像手拉手的小矮人，河不宽，形态各异的小桥贯穿两岸，静静地俯视着平静的水面，道旁的树木伸展着腰肢，照着镜子。这一切显得和平，安详——“河水穿桥过，人家尽枕河”无非如此吧！

    这些是黄昏呈现出的静态之美，而就在不远处，沿着栏杆平视，可以看到熙来攘往的人群和形形色色的摆在地摊上的杂货；可以听得到阵阵喧闹此起彼伏。他们的身影都不单薄，河面上倒映着拉长的黑色的轮廓；他们的笑容，谈吐互相交错，贯入行人耳膜，令人不觉寂寞。走得近了，你会发现摊位上有卖书的，卖皮包钱夹的，有补鞋的，有卖麻辣烫的，有卖干果的，但都无一例外用三轮车支起的摊架。摊位的主人笑容可掬地斜倚着栏杆，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热闹的氛围是可以传染的，就如同面临着火炉，离得近了，便能感受到光与热。寂寞的人不擅于制造热闹，却爱远远的感受热闹。我驻足观望——卖书的是个精明干练的小伙，短发，眼睛迥然有神，显眼位置的书名新颖，封面花俏，硬纸板上的字迹耀武扬威——10元1本，18元2本，25元3本，谢绝还价；修鞋的是位霜染鬓发的老大爷，架副镜片的色泽都已暗淡的花边眼镜，眯着眼睛，满脸的和善，他一只腿弯曲在半空中，用两只手臂搂定，斜倚在栏杆上；卖皮包钱夹的是个头发梳得光光烫烫的中年人，因为店面就在对面，只放了个木架倚在栏杆上，钱夹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下面是粗犷的毛笔字——真正牛皮，十元一个，物有所值，童叟无欺；卖干果的是个新疆女人，摊位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地方特产；卖麻辣烫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白净的皮肤，瘦弱的身体。她手脚麻利的往热气氤氲的圆锅里放着串儿，在她身旁，是青翠的蔬菜串，红的白的肉串，丸子。我知道，这些串儿是她用白天的时间一遍遍洗择的，然后在一片片，一颗颗穿好的。上次途径她的巷子时，看见她弯腰在洗菜池旁忙碌着。我也知道，每个夜阑人静的时候，她才推着车，默默地没入幽深的巷子里。客人的频繁光顾，让她忙得不可开交。细密的汗珠从她那光滑的额头溢出，如同荷叶上晶莹的露珠，熠熠生辉。也许我们都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位置，也许我们平凡的如同草芥，也如沙漠中的沙粒般微不足道，可是谁又能说你不够勇敢。你用你勤劳的双手辛苦耕耘着那一方小小的田地。但我坚信，即使是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也能编织出绚丽的彩虹！

    每个人都有怕羞的一面，只要勇敢点，敢于去尝试，即使很卑微的工作也是值得每个人正视的。我们不缺乏体质上的能力，缺乏得就是克服内心的自卑。就如同横恒在面前的一堵墙，我们心里估算着有能力跨越过去，可又怯于贴下来，被身后的人嘲笑。眩目，高高在上的舞台是属于少数人的，走好自己脚下的路，做好自己卑微的工作，自己看重自己，别人就不会轻视了。

    我喜欢到新疆人的摊位上买点葡萄干，爱不爱吃先别管，我好奇于她们是说普通话还是新疆话。当然，她们会说些普通话，我们有着共同的语言。我有时想听听她们说说地方话，我只是想感受一下那味儿。付过钱，会有丝丝冲动怂恿我，让她们说说地方话，但终因害怕被骂“神经病”而怯了下来，也因即使说了，也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踏上石阶桥，我扶栏俯视着静静的水面。身后的喧闹还萦绕耳际，思绪也如一潭泥浆，浑浊着。慢慢澄清后，我开始回忆起我沿街兜售，最后以自行车当摊位卖玫瑰的情形——我手捧着几十朵，车篓和车座各放着几束捆扎好的娇艳的红玫瑰，还把当晚剪裁出来的一块心形纸板贴在车篓前，上面触目惊心地写着这样几行字——当她手拈鲜花在鼻翼下嗅时，当芬芳的气息弥漫心头时，当她的笑颜足以和鲜花相媲美是，你觉得，这些还不够吗？陪衬鲜花的还有我那燃烧了一天火烧云的脸颊。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我就行走在行人利剑般灼灼燃烧的目光里，总觉得浑身满是缺陷，那时的心里是矛盾的，退缩与坚持到底针锋相对，势均力敌。我处在两难境地，如同哈姆雷特的生存还是死亡。一方说：这么多的人，多丢脸，他们的心里一定在偷偷地笑；另一方就说：笑就笑呗，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增强自己勇敢的个性。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只有敢于尝试，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最终，我选择坚持下来。走乏了，我便站在街的一隅，将花放在车上，对每个过往的行人轻问道：买花吗？当我将最后九只玫瑰交与对方手中，并对他说，代表天长地久，看着他欣喜地拿走后，我幸福得快要呐喊出来，人也轻松地快要轻飘起来。我暗自统计了下，亏了一百多，可我还是将自行车蹬得飞快，心里有笑容要涌现出来——我是站立着蹬的，晚风将我的长发往后吹得轻舞飞扬。霓虹闪烁着万紫千红，将黑暗一层层穿透，透出绚丽。走过繁华的地段，蹬上天桥时，我停下脚步，深深地，满满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夜幕下延展的铁路，大声地呐喊：“啊”我知道，这里通往无限。那个时候，真就觉得，完成了自己不敢想象的事，是多么的心旷神怡！

    回头望望那双眯起的大眼镜后的小眼睛，那个新疆人，那双白皙的，忙得不可开交的双手我祝福他们，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换取劳动果实，他们都将硕果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