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

的耳朵里嗡嗡的响，头里面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完了，这次完了，怎么办？”鸿福感觉自己的大脑转的飞快，脸上已经流下冷汗来，那两个鬼子已经摸到了鸿福身边的小路上。“拼了！”鸿福把心一横，往前一扑、一滚，就到了鬼子的身后，鬼子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觉到硬硬的东西已经顶在了脊梁的后面。

    “别动，举起手来！”鸿福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又低吼了一声：“别动！”

    “美国鬼子到底是他妈的经过正规训练的兵，反应就是快”鸿福后来和自己的战友喝酒的时候说。“我的声音还没落呢，两个人已经将手一下子就举了起来，又快又高！”

    鸿福像豹子一样跃了起来，将举在头顶上的两杆枪一把扯了过来，一把插在后腰上，一把端在手里，对着两个鬼子：“走！”

    两个鬼子回头看了看扔在地上的扁担，又互相看了看，扁了扁嘴，差点没哭出来，因为他们看到了，顶在他们脊梁上的，不过是扁担的两个钩子。

    可是现在枪在别人的手上，他们甚至看得出，这个中国人很紧张，一个紧张的人就容易失去控制，一个拿着枪的敌人若是失去了控制实在不是件好玩的事，所以他们乖乖的举着手，回到了鸿福的营地。

    直到他把两个鬼子交给自己的战友关了起来，鸿福还没有平静下来，他紧紧的握着枪，整个人已经抖成了一团，连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鸿福抬头看了看连长，颤抖着说：“连长，有时间教我怎么开枪，行不行？这样，心里实在没底啊。”

    事后，他的战友笑着说，若是那两个美国鬼子听到了鸿福的这句，就不只是扁扁嘴，肯定回后悔的放声大哭了。可鸿福每想起当时，还是有些后怕，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果当时鬼子回过头来，自己该怎么办。可是想想自己缴枪的那一幕，就不禁有一点飘飘然起来，自己的身手要比自己想象的好一点嘛。

    鸿福好象要成了英雄了，那个阴着脸的军官亲自来看他。战地记者也来访问他。问他当时的想法和感受。“我当时吓的要死，我我就想，我要不打，等他们发现我的时候，那我就死定了。”洪福讷讷的说。“没有别的了吗？”记者好意的提醒。“没，没什么了，就是怕的要死。”鸿福实在想不出当时自己还有什么想法，战地记者走了。

    鸿福到底没有成为英雄。

    那一年，鸿福三十岁。

    战友们都说，这次鸿福一定能得个勋章，可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连长好象也忘了要教鸿福开枪的事，那个经常来视察的军官依然阴着脸。见到鸿福也不多说一句话，鸿福依然挑着锅碗瓢盆，迈过一个个死亡的沟沟坎坎。

    抗美援朝胜利了，鸿福又回到了祖国，这次，他受到全国人民的热烈欢迎。这种欢迎暂时让鸿福息了回家的念头

    一个夏天的晚上，鸿福忽然梦见了自己的家乡，乡亲们一双双浑浊的眼睛，还有自己的两间小土屋。第二天，洪福起了个大早，太阳还没出来，洪福已经在连长的门外不知道晃了几个来回。

    “连长，我想退役。”鸿福讷讷的说，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

    “哦？那你退役想做什么？”连长笑吟吟的问。

    “我我回家种地去。”

    办了各种手续，又检查了身体。终于，鸿福被批准退役了。当了几十年的兵，仅仅是一个炊事班长，又没读过书，若不种地，好象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退役的那一天，那个阴着脸的军官来送行。他我着鸿福的手说了半天，可鸿福一句都没听清楚，只看见了他的脸上一个大大的赞许的笑容，鸿福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刚到部队的时候。

    鸿福回到了家乡。

    那一年，鸿福五十六岁。

    自己的房子早就倒了，政府帮鸿福盖了两间房子，并说会按月发补助给他。“不用了，虽然庄稼活扔了几十年了，不过我有手有脚的”鸿福一着急，脸就红了起来。

    第二年，鸿福买了马，置办了农具，农闲的时候，就叼一袋烟，蹲在村口的大榆树底下，给村人讲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的奇闻异事。洪福安然的做起农民来。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鸿福就蹲在我的旁边，眯着眼，和我一起听着，仿佛说的人和他无关似的。

    那个讲故事的人说到：“要是那一年，鸿福唱唱高调的话，说不定”

    鸿福站起身来，把烟袋往鞋上磕了磕，插在腰间，打断了那人的话：“嘿，咱不行，不是那块材料。”说完，悠然的踱开了。

    那一年，鸿福七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