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篱下还要求住豪宅的意思一样;苏丽珣也帮腔,说了一堆什么“住太好会让人懒散”、“大学生太享受会没有上进心”等等之类莫名其妙的理由,想让苏父改变主意。
最后,她们租了这间位在曼哈顿下城区、屋龄超过四十年的老公寓;隔间是两房一厅两卫加厨房,租金仍是不太便宜,但比起先前那间小豪宅,至少便宜了一半以上—这,就是孙蓓蓓后悔的地方。
如果当初顺着苏父的意思、住到比较高级的地段,苏丽珣就不会有机会认识住在楼下那个瘪三。
麦可.豪登的外表完全符合帅到掉渣这四个字的水平,苏丽珣很快就被他给征服了,但是孙蓓蓓知道,这个男人的骨子里根本烂到长蛆。
她常常在西区目睹麦可.豪登躲在车上与人交易。她怀疑他在贩毒或是买毒;她也劝过苏丽珣,说她值得更好的男人,但苏丽珣爱惨了那个金发帅哥,怎么劝也劝不动。
每当她提起这件事,最常出现的结果就是双方不愉快收场。
当然啦,她和苏丽珣不会真的闹翻,通常隔天就会像没事般一样地重修旧好、聊天、逛街、开玩笑。
只不过对孙蓓蓓来说,麦可.豪登这个男人就像是颗不定时炸弹,苏丽珣与他交往的每一天都像在玩俄罗斯轮盘一样—可能逃过一劫,也可能就这么bye了。
果然,人不会永远幸运。
二月天,春节假期的前一周。当然,中国春节不干老美的事,于是她俩必须向学校请假,才能飞回台湾陪苏家两老过年。
出发前一晚,她俩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早早上床睡觉,搭乘隔天上午八点半的航班。
然后,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孙蓓蓓还记得,当时她刚刷完牙,苏丽珣还在看电视,她说了一句“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之后,大门突然被人踹开。
她俩吓得惊声尖叫,四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完全无视一旁的自己,就直接把苏丽珣扛了起来带走。
离去前,对方恶狠狠地呛了一句“敢报警的话,这女人就等着被分尸丢进绞肉机里。”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丽珣被掳走,整个人吓得瘫软在沙发旁,两眼茫然,半晌回不了神。
刚才那是恶梦吗?丽珣被绑走了?丽珣真的被绑走了吗?
天哪,这不是恶梦。
孙蓓蓓终于面对了现实,那不是梦,丽珣被一票看起来像是黑帮的恶煞给带走了。她本想拿起电话报案,却又害怕报了案之后,对方真的会把苏丽珣给杀了分尸。
于是她开始在房里踱步,然后死瞪着那支电话。
直到麦可.豪登的脸孔浮出她的脑海。
“他妈的,一定是那浑蛋惹出了什么麻烦!”
理出了头绪,孙蓓蓓抓了钥匙就往楼下去找人算账。
但,楼下更惨。
麦可.豪登的公寓大门开敞着,他趴在地上,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早已经奄奄一息。
孙蓓蓓替他叫了救护车。
好不容易在急诊室等到他清醒,他却一副不怎么担心苏丽珣的样子,反倒是很害怕那些人又找来揍他,直嚷着他要出院、他必须避避风头。
孙蓓蓓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
当她说“丽珣被几个看起来像黑帮的人带走了”的时候,得到的响应居然是—
“我的天、我的天哪,如果找不回那批货的话,我就死定了,他们一定会杀了我我该怎么办?不行,我一定要躲起来,我一定要离开纽约。”
他从头到尾没提过苏丽珣的名字。
出院之后,麦可.豪登隔天就消失不见了,再也没接过电话。
孙蓓蓓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跑去询问他身边的朋友,才知道他把一批黑手党交给他转卖的海洛因给搞丢了;他声称是被人抢劫,但对方认定是他私吞,于是先打断他的手脚当作教训,之后再绑走他的马子,威胁他在时限之前把货品交回,否则就等着收尸。
听到这里,孙蓓蓓就觉得完蛋了。
那些蠢货不知道麦可根本不爱丽珣吗?绑她有什么用处,他早就自己先逃跑了。
“不行,我要报警处理。”她对麦可的朋友撂下这句话。
“我建议你别这么做,报警只会惹毛他们而已。如果你想拿你朋友的命来开玩笑的话,那你报警吧。”整窝的嘻哈痞子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不然你有什么高见?”她问。
其中一个墨西哥裔的男人打量了她半晌,才道:“你可以去西区打听一个叫作卡罗.曼契尼的人,如果你见得到他的话,他可能会告诉你一些事。”
“卡罗.曼契尼?”她在心里记下了“他是谁?”
对方耸耸肩,一副就是“你这外行人”的嘴脸。
于是她回自己的公寓,先是打通电话回台湾给苏丽珣的父母,谎称学校不给假,所以无法回去过年;接着,她花了三天在曼哈顿西区到处打听,期间付出很多心力、也付了不少情报费,最后,她向一名华人买到了那张字条。
大年初三,晚上七点。中国城,刘记,carlomancini。
字条上只有简单几个字。
然后她见到了传说中的卡罗.曼契尼。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半年前她曾经怒言相向、破口大骂的男人,居然是黑手党家族里的高阶干部。
“哦,shit”
得知这个事实的瞬间,她突然惊觉,自己就是那个玩俄罗斯轮盘唯一吃到子弹的倒霉鬼。